“嗯……不過公子沒對老爺招出你來,你可千萬別聲張啊,”連書吸吸鼻子,紅著眼叮囑羅疏,“現在公子就剩下一口氣,沒法照顧你,你撞進老爺手裡可就完了!”
羅疏臉色慘白地點點頭,望著連書轉身跑遠的背影,一個人獨自站在庭中一言不發,心如刀割——她到底還是害了他。眼前慘烈的一切讓她忽然心生迷惘,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如果自己的堅持會為他帶來這麼深的傷害,那麼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她可以頭撞南牆心不悔,可是換他去撞就不行——因為她捨不得。
羅疏就這樣躲在僻靜之處,一直忍耐到傍晚,急救的太醫終於開始陸續離去,可見人總算是救回來了。她正琢磨著如何能與齊夢麟見上一面,這時連書卻忽然跑進園子裡找到她,小聲知會道:“公子他醒了,要見你。”
羅疏瞬間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催促:“我也要見他,求你快領我去。”
連書便在前方替羅疏引路,領著她悄聲走進一間靜室,此刻室內寂然無聲,只有一個小婢女正坐在面目全非的齊夢麟身邊,輕輕地幫他打扇。
連書從婢女手中拿過扇子,將她支開,臨走前又把扇子交給羅疏,只留她單獨與齊夢麟相處,好方便二人說悄悄話。
羅疏便在齊夢麟身邊坐下,剛想替他打扇,一看見他的樣子,眼淚卻先湧了出來。齊夢麟此刻躺在竹床上,眯縫著兩隻腫眼泡,衝羅疏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逞強地安慰她:“我沒事……”
他的鼻樑骨已經被齊總督給打斷了,臉中央烏青烏青的一大塊,腫得老高,疼得只能張著嘴嘶嘶地喘氣,卻還不忘苦中作樂地自嘲:“這下你以後……可不能嫌我是娘娘腔了……”
羅疏忽然發出一聲哽咽,雙手捂住自己的淚眼,這一刻終於泣不成聲。
齊夢麟靜靜地凝視著她,俊秀的一張臉因為破了相,倒顯得一雙眸子分外明亮。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羅疏顫動的肩頭,一想到眼前這個總是機智冷靜、不苟言笑的女子,竟然因為自己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人,眼裡就充滿了驕傲。
可見嚴父的棍棒再粗,也別想把無聊的齊小衙內揍得有點出息。
“夢麟,算了吧,你別再這樣了……”這時低著頭的羅疏斷斷續續地對齊夢麟開口,絕望地抽噎著,“我不嫁了……”
“嗯?”這一刻齊夢麟懷疑自己的耳朵也被揍聾了,疑惑地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嫁了。”羅疏咬著牙重複,逼自己硬起心腸,“今後隨你是八抬大轎,還是明媒正娶,我都不嫁了。”
說罷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與齊夢麟對視,目光中透出無比的決絕。
於是齊夢麟不再說話,只默默注視著淚流滿面的羅疏,看著她明明脆弱卻假充倔強的傻模樣,一顆心疼她疼得又軟又燙。
“好,不嫁就不嫁吧。”沉默許久之後,齊夢麟終於再度開口,卻說出了讓羅疏無比錯愕的一番話,“反正你一天不嫁,我也一天不娶,咱們倆就這麼孤男寡女一輩子,也還是一對兒。”
第六十章 兒女情長
他這麼荒誕又無賴的說法;瞬間又把羅疏給氣哭了;叫她忍不住伸手想捶他;偏又找不著一塊好肉下手,只得嗔道:“冤家,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正經說話!”
“我嘴巴都被揍歪了;還怎麼正經說話?”這時齊夢麟故意嘟起腫脹開裂的厚嘴唇;眯著眼衝羅疏撒嬌,“你親親它;說不定管用。”
羅疏看著齊夢麟那一張鼻青臉腫、五顏六色,彷彿開了彩帛鋪的臉,實在是哭笑不得;卻還是伸出手溫柔地替他攏了一下鬢髮,彎腰低頭吻了下去。
這一吻輕如漣漪;卻餘韻悠長,極盡旖旎柔情。齊夢麟偏又不幹了,覺得自己此刻形象盡毀,簡直糟蹋瞭如此難得的一個吻,不勝扭捏道:“娘子,為夫我現在不幸像個豬頭,只能委屈你了。”
羅疏終於被他這副滑稽相逗得破涕為笑,笑過之後,兩個人卻又同時陷入沉默,在一片靜默中深深地凝視著彼此。這時羅疏望著齊夢麟的雙眼,很認真地開口:“夢麟,剛才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能再這樣看著你捱打了。”
“我說的也是真的,”齊夢麟吐出一口氣,望著房梁幽幽道,“我不會娶浙直總督府的小姐,我不想害了別人一輩子。”
羅疏目光一動,瞬間明白了齊夢麟的心意,於是悄悄握住他的手,黯然道:“你要吃苦,有我陪著你。”
齊夢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