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回到廣州葉家祠家裡。 葉挺一直將《禮記·中庸》中的一句名言作為規範行動的準則,即“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稍有閒暇,他便以書為師,博覽而厚積。如今,不再忙於軍務,又得以來個手不釋卷了。所以,他經常去書店、逛書攤,歷史書籍和文學書籍他都看,但最引起他興致的還是與國家時局及世界範圍的政治變化有關的書籍和雜誌。如由上海遷到廣州的中共中央理論刊物《新青年》,瞿秋白在廣州主編的《前鋒》,蔡和森主編的《嚮導》,還有毛澤東早年主編的《湘江評論》。他這個時期讀書的最大收穫,一個是瞭解了中國共產黨的綱領,一個是瞭解了俄國的十月革命的意義,這為他以後的人生足跡打下了牢不可破的基礎。 葉挺在勤奮讀書之餘,也常到朋友家走走。古人云:“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找志同道合的朋友“縱論世界,橫談人生”也是葉挺樂此不疲的快事。他去的最勤的地方是同他幾乎同時“隱居”的李章達的寓所。李章達也是不滿軍閥和政客們的腐敗之風而退居家中的。 李章達的家在廣州市的昌興街。這是一條比較恬靜的小街道。街道兩廂的房屋並肩而立,相距不過丈餘,兩邊的人家可以在陽臺上隔街談笑;街中心一條石板路,由於經常有人潑水,加之多雨的南方天氣,經常溼潤潤的,於潔淨中透著幾分清爽。這條街道住著不少有地位的人家,所以除了時而響起小販的叫賣聲,給人以肅靜之感。 葉挺與李章達飲茶談政的地點,在李章達家二樓的客廳。這間客廳臨街,陽臺上擺放著一拉溜兒幾盆茶花、文竹、米蘭、茉莉以及南方特有的花卉,靠牆的書櫥旁一盆鬱鬱蔥蔥的吊蘭瀑布般飛瀉而下,將整個客廳氤氳得發綠、發藍,爽心怡人。葉挺的座位側向街對面的人家,所以他的目光不時被對面人家的風景所吸引。他驚喜地發現,對面人家臨街的屋子是間“閨房”,閨房中有一個倩影翩翩、相貌秀美的姑娘。這漂亮的姑娘看上去十七八歲,而且好像是個學生。她在房間裡或伏案讀書,或握筆書寫什麼,當葉挺與李章達的高談闊論聲傳到她耳畔,於政局的獨到見解和縱橫捭闔的廣徵博引,立刻調動起她求知的渴望,先是側耳細聽,轉而來到陽臺上當“旁聽”,並且那秀目大膽射向葉挺坐的方向,明媚而無邪,使葉挺覺得像瀉進一縷春光,令人身上發暖,又像湧進一股淙淙清泉,使人心裡愜意。 “希夷,是不是看上這個姑娘啦?”比葉挺年長的李章達以笑眯眯的目光看著葉挺。 “這姑娘好像對你們家很熟悉?”葉挺臉一熱,急忙用話語掩飾住尷尬,來了個答非所問。 “她是我們家的常客。我與她父親既是東莞老鄉又是李氏同族,加之又是話音相同的鄰居,所以兩家過從甚密。”李章達又告訴葉挺,這姑娘叫李秀文,年方十七歲,是省立執信女子中學的高材生,不僅學習成績好,長得也漂亮,被譽為“校花”。他父親叫李少林,以經商為生,李少林的妻子很賢惠,待人熱情。李少林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李秀文是二女兒,雖然是李少林夫婦的掌上明珠,但並非嬌生慣養。所以,李秀文很大方熱情,純淨無瑕。最後李章達用手拍了拍葉挺的肩胛,“希夷,我可不是像媒婆一樣巧舌蠱人呀,不信,我派人把秀文姑娘叫過來,你看看是不是個落落大方的好女子。” “不,不,這不合適的。”葉挺急忙阻攔,臉上卻一下子紅了,散發著灼人的光。 不多時,李秀文被李章達叫來了。她來到客廳,甜甜地一笑:“李叔叔,這位先生好,找我有事麼?” “噢,是這樣,這位先生姓葉,名挺,是保定軍官學校的高材生,當過孫中山大元帥的衛士隊長,我們兩個今天談論起女權問題,不揣冒昧地把你請來,想聽聽你們女學生的看法,不怪罪吧?”李章達以父輩的口吻巧妙地編造了一個叫李秀文過來的緣由。 “好哇,我們學生之間也常常探討這個事關婦女解放的課題,當然願聆聽高見了。”李秀文嫣然一笑,既沒有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少女的扭捏羞澀,又沒有那種不拘小節的少女的狂放不羈,而是把大方與羞澀揉成一種得體的少女最佳之美——文靜。 於是,李章達與葉挺便以假作真,大談起女權問題來。他們從幾千年男尊女卑形成的歷史過程到文化傳統觀念對女性權利的桎梏,從“五四”運動為婦女爭權利到婦女本身的權利價值,等等,海闊天空,又字字珠璣,使李秀文聽得人了迷。映入她眼裡的葉挺,不僅儀表堂堂,而且學識很廣,談話中充滿著真知灼見,不禁油然產生一種愛慕之情。在葉挺要離開李章達家時,李秀文主動將葉挺送到樓下,還歡迎葉挺有空到她家做客。葉挺面對面地與李秀文相視,覺得她太美了,好似一朵空谷幽蘭,一枝帶雨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