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
趁著大螯縮回的瞬間,他立刻拉下艙門。甲板上已滿是螯蝦——還有哪裡?還能從哪裡救回艦長?
「發令所。」
冬原低聲說道,爬下縱孔。原來如此,從發令所可爬上瞭望臺,那兒位置較高,螯蝦或許還沒爬上去。
然而進入發令所後的冬原並未走進通往瞭望臺的升降筒,反而走向了通訊席。
「你在幹嘛啊?冬原!」
「請求司令部接回艦長。」
你在說什麼蠢話!夏木高聲大吼:
「你以為艦長能撐到救兵來嗎?」
「夏,已經沒辦法了。」
冬原的聲音有如一盆潑向夏木的冷水。他說出了無可推翻的事實。
然而,這盆冷水還不足以阻止夏木。
「——別說沒辦法!說不定艦橋還……」
「是啊,說不定艦橋還沒有被螯蝦佔據;可是一有人爬下艦橋,它們立刻就會發覺。以它們的身體長度,踩著潛舵便能爬上艦橋。」
「在它們爬上來之前救回艦長就行了!」
「一個人要爬下撿錢很簡單,但回來時要怎麼辦?艦橋無法從外側升降,也沒幾個可供踏腳之處。就算艦長還活著,一定也處於重傷瀕死的狀態,你要怎麼扛著他爬上來?要我綁條繩索拉尼上來嗎?現在甲板上螯蝦肆虐,有時間慢慢拉嗎?」
堆疊事理…以斷對方退路,是動員想盡快結束爭論時慣用的戰法。平時的夏木不會敗在這招之上,但動員方才強調的「就算」兩字卻深深打擊著他。
就算艦長還活著——艦長的生存機率得用假設方式來談論。
「——所以你要我棄艦長不顧?也許他還——」
「你想說也許他還活著?你希望他還活著?」
冬原這番話毫不容情地直戳現實。
以那群螯蝦毫不遲疑地分解併吞噬人體的速度來判斷,艦長恐怕早已被分食了。如果他還活著——這才是地獄。
「認清現實吧!」
這道最猛烈的斥責,總算讓夏木閉上了嘴。
夏木與冬原用無線電聯絡司令部,得知公所也是一片混亂。港灣沿岸的失去更是陷入了恐慌狀態,而恐慌仍在持續擴大。
對於接回艦長一事,司令部的答覆是「我們會看著辦」。既然艦長生存無望,必定是挪後處理,但到時遺體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潛望鏡的俯角看不見甲板,因此他們無法得知艦長現在情況如何;不過,那刮摩外殼的刺耳雜音卻說明了潛艇已完全被螯蝦包圍。
夏木與冬原一併報告了未成年人受困於潛艇之事,但依然無法指望即使救援。目前他們躲在潛艇之中,安全暫時無虞,八成得等到市區的混亂平息之後,政府才會派人救援。
現在他們只能靜待——正如一開始的預料。此時夏木猛醒過來,二話不說便衝出發令所,奔向艦長關閉的一般艙口。冬原什麼也沒問便跟了上來,想必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當他們進入連線著艙口計程車官居住區時,只見所有孩童全擠到了角落邊,默默無語地呆立著,顯然是想盡可能地遠離艙口正下方。
艦長的手臂邊躺在艙口下——依舊維持著切斷落地時的狀態。
一股無處宣洩的怒氣在夏木的腹底流竄。
居然沒人把手臂撿起來?
他的理智知道如此要求孩子太過苛刻,但一見他們遠遠圍觀,就令他怒火橫生。
夏木走向艙口,孩子們避之唯恐不及地讓出一條路,那膽顫心驚的神色也讓夏木滿肚子火。
他下意識地跪地,下意識地將雙手放入斷臂之下,靜靜地捧了起來。殘破衣袖中的手臂早已失去了溫度。夏木抱著手臂回過身來,孩子們又讓出了一條路。他們戰戰兢兢地從夏木身後窺探的樣子,依舊教夏木滿腔怒火。
通道原就狹窄,僅能勉強容納成人擦身而過;貼壁而立的孩童們更加努力地把身子擠往牆壁,以讓出道路來。他們這麼做,是為了避免自己不慎觸及手臂。
冬原領頭邁開步伐,朝著樓下的餐廳邁進;孩子們則三三兩兩地跟在夏木身後。
餐廳原本設計成一次能容納二十幾人,但面積卻極為狹小,加上廚房搞不好還沒單人套房打,冬原從狹窄的廚房中取來保鮮膜,遞給夏木。
夏木接過保鮮膜,將艦長的手臂連著衣袖層層包覆。那指甲剪得很短、勤於工作的手臂,如今已成了一動也不動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