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眉頭,四肢用力勉強撐起了兩隻手,翻了個身改成仰臥的姿勢。
天頂還是黑夜。耀眼奪目的星彩懸掛在夜空,有如光之水脈似地串連在一起,若循著那個流向一路看去,終點是燒成了火紅色的東方天空水平線。
薰躺在地上側臉看著那個朝霞。
這裡一個人也沒仔。
只有茫茫大海和潮起潮落的海浪以及拍浪聲而已。
“嗯!”
薰發出一聲吆喝,坐起了上半身。
她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仰望天空,然後再一次環顧四周。
努力一陣回想後,她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武、舜。”
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場夢。薰抱著這個念頭試著喚了兩人的名字。但無人口應。
“朔夜。”
平時那頭隨叫隨到,會開心地用舌頭舔薰臉頰的年幼座狼也不在。
再也沒有人——陪在自己的身旁。
這表示那個不是夢,是真的嗎?
“武、舜、朔夜!”
薰呼喚的聲音夾帶著哽咽。明知不會有人回話,卻還是忍不住聲聲呼喚。唯有蕭瑟的海風回應她那悲慼的叫喚。
“十六夜、立待。”
就連拒絕讓自己騎乘的座狼的名字也衝口而出。薰不禁啜泣了起來,視野因為籠罩著一層水的薄膜而顯得扭曲變形。儘管薰仰頭看著天空想要把淚水往肚裡吞,然而眼眶再也攔不了潰堤流下的眼淚。
剋制不住的情緒猛然湧上心頭。情緒超過了薰的負荷量,最後化成一串串的淚珠奪眶而出。
“嗚啊啊啊!嗚啊啊啊!”
再也不用介意他人的眼光,薰仰著頭痛哭,無法自持。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無價之寶。原本存在內心的東西消失不見了,徒留空虛。消失後的痛苦就是從那個空虛湧出的。
在無盡深邃的星空下,廣漠無垠的大海前,薰現在真的變成孤單一人。
“我不要——我不要——!”
難堪窩囊的哭鬧聲連同啜泣一同從喉嚨擠了出來。當初在山樓的牢獄中忍下來的衝動,現在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爬出水平線的紅色朝陽照亮了薰那張涕泗縱橫的臉。
黑暗逐漸被驅離世界。薰止不住哭泣。朝霞非但沒能撫平薰的傷痛,還為空曠的天空與大海增色,更使她備感寂寥。
好孤單、好寂寞。過去從來沒有這麼孤獨過,而且還對未來茫無頭緒。
“嗚、嗚嗚嗚……”
薰糾需一張稚嫩的臉孔不停啜泣。火球般的太陽離開了水平面,在東邊雲層的後面熾烈地燃燒。天邊就像有把火在燒一樣,泛起了清澄的紅紫色。
往後我自己一個人該怎麼辦?一個人被去在這麼寬闊的世界,我該走去哪裡,又該怎麼活下去才好呢?
——你就去東京吧。我會去接你的。
就在薰萬念俱灰的時候,離別時武所說的話在耳畔重新響起。
——你要去東京喔!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待在東京的某個角落喔!
薰淚汪汪的眼睛轉向了東北邊。在和緩的海岸線遠方,一座貌似富士山的山影依稀浮現在朝陽下。
“東京……”
她在口中呢喃著只在書本看過的荒蕪都市之名。
薰就連要怎麼走到東京也不知道。不過只要以富士山為地標沿著海岸前進的話,短期內應該也不用怕會迷路吧。至於越過富士山之後要怎麼辦,到時再去煩惱好了。
“東京。”
薰再一次喃喃唸了那個名字。
現在的薰可以依賴的支柱,就只剩和武的約定了。
只要到東京,總有一天可以和武跟舜再會。薰也只能這麼相信。
除了這個約定以外,薰一無所有。
不,至少還有這個約定!武應該不會毀約吧。一旦做了什麼約定,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想辦法實現。他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只要照約定做就好。
直到現在薰依然斷斷續續地抽噎著。不過她慢慢凝聚意志力,終於止住了抽噎。
一屁股坐在白色沙洲上的薰,用軍服的袖子擦乾沾滿淚水的眼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後,薰將這些痕跡全都用袖子抹掉,睜著紅腫的眼睛望向了朝陽。
在圍著一圈黃金色柔和輪廓的東邊雲層後面,太陽脫離了紅霞從雲縫射出黃銅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