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為她煮好的羊奶,老人的精神漸漸好轉。當兒子告訴她已到都松坑的親戚家時,老太太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問了一句:“孩子,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離開潮州的老屋呢?”
李雲經暗吃一驚,他沒想到甦醒過來的母親竟以狐疑的目光凝視自己。他想也不想就說:“娘,不是早就對您說過了嗎?是為了躲日本鬼子呀!”
“你,是怕他們殺了你嗎?”
“我不怕死。”
“那你怕什麼?”
“娘,我,我是怕被日本人逼著做事,我如果給他們做事,豈不是就成了漢奸嗎?”
“好,孩子,有種!”老太太自此心胸朗然,她眼中含著淚水說:“這才是我的兒啊!”言訖,老人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11、潮州淪陷,輾轉香港
又過了幾天,李雲經一家終於千辛萬苦地來到後溝。
李雲經的表弟李奕(字雲淞),就在這後溝的小學校裡教書。李奕的眉眼很象李雲經,也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瀟灑書生氣,只是他比哥哥的身材稍矮一些,穿著一襲灰布長衫,顯得彬彬有禮。兩年前李奕已經結婚成家,妻子也是當地的小學教師。夫妻倆忽見大哥在颳著北風的冬天裡,把生著重病的老母親帶到了後溝,都頗感意外。老太太見了久別的李奕,眼淚便“刷”一下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簌簌地往下流,這時老人已經不能說話了。李雲經催促二弟馬上找尋當地的醫生,對母親進行急救。鄉醫被請來以後,才發現老人的病情十分危重,李氏兄弟倆到處尋找中藥,莊碧琴和弟媳婦忙著給老人生火鋪床,一家人都沒有想到,雖然總算把老母親從日本人即將逼近的潮州城裡轉移出來,可是經此遠路跋涉,老孃竟然連熱好的羊奶也喝不下了。
好不容易熬到舊曆春節,老人的病情雖經一家人的全力調治,但始終不見好轉。最後終於在新春過後一個下著細雨的夜裡撒手人寰。李雲經彷彿處於噩夢之中,他沒想到慈愛的老母親最後的結局竟然是在戰亂兵燹中喪生。本來他和李奕都想為老人大肆舉喪,隆重地操辦一番,以遂平生心願。然而當時的日軍不但已經佔領了潮州,而且正在向後溝方向逼近。當地百姓也聞風而逃,李雲經和李奕只好草草把老孃安葬在後溝的半山墓地裡,然後兄弟兩人跪倒在土墳之前放聲慟哭。不多久,李雲經便帶著妻兒,含淚離開了後溝。
那時,李雲經曾經也想隨那些逃難的人們前往四川。從骨子裡反對強權暴政,寧死也不肯屈膝給日本人做事的李雲經,對自己將來的命運曾作過一番分析。他知道依自己的才學和在當地的威望,無論他在潮州附近何地,只要日本人打了進來,都會主動找他出任偽職的。而李雲經本來也可以像那些沒骨頭的人,在日本人優厚的利祿誘惑下覓得全家人的生存空間。可是,想起父親一生清白為人的歷史,想到李氏祖輩在潮州地面幾代人的忠正遺風,李雲經無論如何也不肯屈膝當漢奸,如果想生存他就必須義無反顧地獨闖一條生路。
莊碧雲早把丈夫多日來茫然無策的窘境看在眼裡。就在母親病逝不久,她忽然勸導他說:“雲經,既然在潮州地面再無可以存身之地了,我看倒不如遠走他鄉為好?”
李雲經說:“正是此理,古人說天無絕人之路。可是,碧琴,天下雖大,哪裡是咱們的存身之地呢?”
莊碧琴說:“我也想了許久,如果在內地實在無法生活,不如就投奔家兄去吧?”
愁苦中的李雲經眼睛一亮:“你是說咱們也去香港?”
莊碧琴點了點頭:“現在只有這一條活路了。我想,家兄在香港的生活雖也不如意,可總比我們強得多啊。更主要的是,日本人現在至少還不敢佔領香港,因為那裡可是英國人的天下呀。如果咱們到了香港,你不就可以永遠遠離日本人了嗎?”
李雲經沉默不語。在香港生活多年的莊靜庵先生,雖然是自己的妻兄,但李雲經自從與莊碧琴結婚,始終與莊先生不曾有過一面之緣。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他一個讀書人貿然攜家帶口地投奔這位尚未見面的妻兄,總有些不好意思。
不料妻子已經窺破他心思,便說:“雲經,我瞭解你的性格,你是有學問的人,只要有一線生活的希望,也不想依賴投靠別人。可是,如今是戰爭的形勢啊,在國內不想當亡國奴的人,不到香港這個沒有戰爭的世外桃園去,還能往什麼地方跑呢?”
李雲經望著與他患難與共卻毫無怨言的妻子,心中無限感動。尤其是莊碧琴已把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便感動地說:“我也想到香港謀生,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