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2 / 4)

小說:今古奇觀 作者:男孩不逛街

其妻再三叩謝,自悔有眼無珠,願降為婢妾,伏事終身。買臣命取水一桶潑於階下,向其妻說道:“若潑水可復收,則汝亦可複合。念你少年結髮之情,判後園隙地與汝夫婦耕種自食。”其妻隨後夫走出府第,路人都指著說道:“此即新太守夫人也。”於是羞極無顏,到於後園,遂投河而死。有詩為證;

漂母尚知憐餓士,親妻忍得棄貧儒。

早知覆水難收取,悔不當初任讀書。

又有一詩說欺貧重富,世情皆然,不止一買臣之妻也。詩曰:

盡看成敗說高低,誰識蛟龍在汙泥?

莫怪婦人無法眼,普天幾個負羈妻?

這個故事,是妻棄夫的。如今再說一個夫棄妻的,一般是欺貧重富,背義忘恩,後來徒落得個薄倖之名,被人講論。

話說故宋紹興年間,臨安雖然是個建都之地,富庶之鄉,其中乞丐的依然不少。那丐戶中有個為頭的名曰”團頭”,管著眾丐。眾丐叫化得東西來時,團頭要收他日頭錢。若是雨雪時,沒處叫化,團頭卻熬些稀粥,養活這夥丐戶,破衣破襖,也是團頭照管。所以這夥丐戶,小心低氣服著團頭,如奴一般,不敢觸犯。那團頭見成收些常例錢,一般在眾丐戶中放債盤利。若不嫖不賭,依然做起大家事來。他靠此為生,一時也不想改業。只是一件,“團頭”的名兒不好。隨你掙得有田有地,幾代發跡,終是個叫化頭兒,比不得平等百姓人家。出外沒人恭敬,只好閉著門,自屋裡做大。雖然如此,若數著”良賤”二字,只說娼、優、隸、卒四般為賤流,到數不著那乞丐。看來乞丐只是沒錢,身上卻無疤瘢。假如春秋時伍子胥逃難,也曾吹簫於吳市中乞食;唐時鄭元和做歌郎,唱蓮花落,後來富貴發達,一床錦被遮蓋,這都是叫化中出色的。可見此輩雖然被人輕賤,到不比娼、優、隸、卒。

閒話休題。如今且說杭州城中一個團頭,姓金,名老大,祖上到他做了七代團頭了。掙得個完完全全的家事,住的有好房子,種的有好田園,穿的有好衣,吃的有好食;真個廒多積粟,囊有餘錢,放債使婢;雖不是頂富,也是數得著的富家了。那金老大有志氣,把這團頭讓與族人金癩子做了,自己見成受用,不與這夥丐戶歪纏。然雖如此,裡中口順,還只叫他是團頭家,其名不改。金老大年五十餘,喪妻無子,止存一女名喚玉奴。那玉奴生得十分美貌,怎見得?有詩為證:

無瑕堪比玉,有態欲羞花。

只少宮狀扮,分明張麗華。

金老大愛此女如同珍寶,從小教他讀書識字。到十五六歲時,詩賦俱通,一寫一作,信手而成。更兼女工精巧,亦能調箏弄管,事事伶俐。金老大倚著女兒才貌,立心要將他嫁個士人。論來就名門舊族中,急切要這一個女子,亦不易得;可恨生於團頭之家,沒人相求。若是平常經紀人家,沒前程的,金老大又不肯扳他了。因此高低不就,把女兒直捱到一十八歲,尚未許人。偶然有個鄰翁來說:“太平橋下有個書生姓莫名稽,年二十歲,一表人才,讀書飽學。只為父母雙亡,家貧未娶,近日考中,補上太學生,情願入贅人家。此人正與今愛相宜,何不招之為婿?”金老大道:“就煩老翁作伐,何如?”鄰翁領命,徑到太平橋下,尋那莫秀才,對他說了:“實不相瞞,祖宗曾做個團頭的,如今久不做了。只貪他好個女兒,又且家道富足,秀才若不棄嫌,老漢即當玉成其事。”莫稽口雖不語,心下想道:“我今衣食不周,無力婚娶,何不俯就他家,一舉兩得?也顧不得恥笑。”乃對鄰翁說道:“大伯所言雖妙,但我家貧乏聘,如何是好?”鄰翁道:“秀才但是允從,紙也不費一張,都在老漢身上。”鄰翁回覆了金老大。擇個吉日,金家到送一套新衣穿著,莫秀才過門成親。

莫稽見玉奴才貌,喜出望外,不費一錢,白白的得了個美妻;又且豐衣足食,事事稱懷。就是朋友輩中,曉得莫稽貧苦,無不相諒,到也沒人去笑他。到了滿月,金老大備下盛席,教女婿請他同學會友飲酒,榮耀自家門戶。一連吃了六七日酒,何期惱了族人金癩子。那癩子也是一班正理。他道:“你也是團頭,我也是團頭,只你多做了幾代,掙得錢鈔在手。論起祖宗一脈,彼此無二。侄女玉奴招婿,也該請我吃杯喜酒。如今請人做滿月,開宴六七日,並無三寸長、一寸闊的請帖兒到我。你女婿做秀才,難道就做尚書、宰相?我就不是親叔公?坐不起凳頭?直恁不覷人在眼裡!我且去蒿惱他一場,教他大家沒趣!”叫起五六十個丐戶,一齊奔到金老大家裡來。但見:

開花帽子,打結衫兒,舊席片對著破氈條,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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