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心倒沒想到夫妻兩個能這麼緊張。其實他們能想到不讓沏茶師傅聽見什麼,倒也是她覺得做得對的地方。眼瞧著蔡花說著話,雙手握著茶壺壺柄都忍不住地要抖,藍草心搖搖頭伸手接過了茶壺:“我來吧。好歹你們也算長輩。”
蔡花和陸大勇聽著這話心裡哐噹的一聲一塊巨大的石頭就幸福地落了地,眼淚兒差點就掉在桌上。
這是還認他們這門親戚的意思?
藍草心平靜地給三人也倒了茶,才給自己倒上,請了三人一起慢慢地啜著,平平靜靜地問起陸家這些年的情況。並不多說話,只在陸大勇和蔡花停下來的時候不經意地問起下一個問題,引動話題繼續。
夫妻倆漸漸地不那麼緊張了,說話隨意了些。陸大勇張口又閉上,幾次才鼓起勇氣問出了新女婿對藍草心好不好的問題,藍草心也平平地說了句挺好。陸大勇擦了擦汗,心裡的緊張就又去了幾分。
聊了好一會兒,夫妻倆不知不覺把幾年來的情況都細細說了一遍了,這才意識到一直都是他們在說,藍草心沒說幾句話,話題也總是在陸家三人身上。蔡花有些侷促地抽空就問了一句:“藍董你……最近還好嗎?”
藍草心看了她一眼,這好一陣兒聊下來已經確定兩口子的確是從裡到外換了一個人,垂了垂眸子,輕輕把茶碗放下,抬眼平靜看向夫婦二人:“如今雖然沒了那一層關係,姑姑到底還叫你們一聲哥哥嫂子。就算是在外面見了你們這樣年紀的陌生人,我好歹也稱呼一聲叔叔阿姨。以後就別藍董藍董的叫了,還叫我小名吧。”
陸大勇和蔡花怔怔地看著藍草心,蔡花猛地轉身撲進陸大勇的懷裡,嗚嗚地就哭了起來:“我那些年是造的什麼孽喲!這麼好的孩子我卻……”
陸大勇的眼眶也紅了,眼睛想哭不哭地望著藍草心,手卻拍著懷裡老婆的脊背,嗓子也是啞啞的:“快別哭了,看成什麼樣子!……起來起來,當著草兒的面兒呢!”
蔡花趕忙爬起來很沒形象地拽了一張溼巾去擦臉,也顧不得臉上的妝這一擦擦了個糊塗:“你看我真是……女人上了點子年紀就不中用!”
藍草心眼瞧著蔡花生生把細細描摹好的妝容擦成了四不像,實在沒忍住就露了一絲笑,把自己這邊的溼巾也遞過去:“我看您還是去洗手間收拾收拾的好,光是擦可能不行。”
那邊陸家雄已經嘿嘿地指著母親的臉笑得打跌:“媽,媽,臉!”
蔡花這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進城辦事特意化了妝,這一哭一擦不知道都成了什麼鬼樣子,頓時哎喲一聲搶過藍草心手上的溼巾遮住臉,站起身逃也似地跑去了洗手間。藍草心那一絲笑就越發深了深,勾著唇重新給大家添了茶慢悠悠地喝著,看得陸大勇想哭又想笑。
這孩子從抱進家門到長到16歲徹底跟他們翻了臉,他們還從沒給過她一回安穩欣慰的笑……
藍草心有意地避過了陸大勇的眼神,並不想再去挑起以往那些不開心的記憶,含著一絲笑意去跟手裡握著一本彩色畫冊的陸家雄說話:“你是在看書嗎?書上說的什麼?”
陸家雄之前被父母嚴厲警告不許隨便說話走動,剛才之前一直老老實實地慢慢喝茶,不敢吭聲,這會兒見藍草心和藹地問自己,很開心她主動跟自己說話,立刻討好地雙手遞上手裡的畫冊:“是藥!這上面好多藥我都知道味道,聞一聞就能聞出來!”說著又小心地看了父親一眼,聲音小了點補充了一句:“我是不是很厲害?”
藍草心心中一動,接過畫冊翻了翻,卻發現根本不是藥物畫冊,而是一本蔡花以前常看的家庭養花圖冊。眸子一轉,心裡就有一個念頭一動。看來在陸家雄眼裡,已經不分普通花卉和藥材了,都是藥。
從藥物學理論來說,其實這種觀點是對的。
藍草心指著圖冊故作驚訝地說:“是上面所有的藥,你都知道味道嗎?如果那樣的話,真的是很厲害呢!”
陸家雄就有些急,搶過那本圖冊快速翻著,孩子般地辯解:“我聞得出這個、這個、這個……”一口氣翻了幾十頁他認識的圖,“這些我見過的,我都聞得出來!那些……那些我不知道,拿來的話,我肯定也能!我很厲害!”
陸大勇看藍草心感興趣,也幫著兒子解釋:“冊子上是全國各個地方的花草,不光是咱們聃城這塊兒的。有些我們也沒見過,市面上也沒的,家雄沒見過就不知道味兒。不過但凡見過的,他一次就能記住,跟別的花草藥材分開來。”
藍草心就明白了,仔細地看了一眼陸家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