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就始終在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漂浮……
那一天,西崑崙的雪下得那樣地大,鋪天蓋地一片白。北風如群狼嗷叫,卷得人在雪中如一棵無力的孤草一般左搖右擺,舉步維艱。
那時他還沒有黑龍劍,使用的是一柄當年師父還在世時傳給他的一柄玄鐵劍。那把劍也是黑色的,很堅硬,但是遠比不過黑龍劍堅硬,很厚重,也遠及不上黑龍劍厚重,但是,卻是他願意拼儘性命去愛護的從學道以來從不更換的法器。
因為師父留給他的,唯有這柄劍。
他起初也是跟所有道門弟子一樣博學兼通的。師父也是一位散修,而且只有他這一個弟子。師父把自己所會的所有都盡心盡力地交給他,從不限制他應該主修什麼,不應該嘗試什麼,甚至不要求他一定要修為達到什麼程度。他總是那樣溫和地笑著,鼓勵他去尋找那條最適合自己的路。
可是師父卻猝然死了,而且死得那樣慘!段白瘋了一樣揹著自己的玄鐵劍報復那個因為師父租了他們的事便對師父下了黑手的邪修門派。他們實力強大,連師父都能被他們害死,可是他內心充滿悲傷、痛苦、絕望和憤怒,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復仇,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怕!
他打不過他們全體,就偷襲他們落單的弟子。他鬥不過他們的師長,就一個一個地除掉門下最弱小的弟子。
他石頭般不吃不喝不動地潛伏在對方弟子外出的道旁石下,連續伏殺了他們七名弟子才被發現。他又累又餓被第八名弟子幾乎當場宰殺,卻拼著最後一口氣狼一樣地咬斷了他的喉管,逃了出來。
他渾身重傷被對方追殺,卻在長達五年的糾纏中飛快地成長起來,越挫越勇,越磨礪越鋒利,讓手中的烏鐵劍飽飲了惡人的鮮血,身為被追殺者,卻殺得對方弟子人人自危,不敢出來領取追殺他的任務。
他就此頭也不回地入了劍道,而他和他背上的烏鐵劍,成為仇人們心中永遠的心魔和夢魘。
那一天,他終於被他們包圍在了西崑崙。
雪下得那樣大,那樣緊,那樣酣暢,而他則狂笑得更加狂猛、更加酣暢!他們以為是傾巢而出斬草除根,卻焉知這不是他忍了五年之久、等了五年之久的最終決戰?
那一天,風雪如怒,血染十里。當他撐著最後一口氣,終於在一處極高極險峻的高山之巔,用五年來早已砍殺得四處卷角崩邊的烏鐵劍狠狠地刺穿了最後一名仇人——那個邪門掌門人的咽喉,血箭如煙花一般在漫天漫地的鵝毛大雪中綻放的時候,烏鐵劍也發出了最後的一聲錚鳴,在那血色的煙花綻放的同時,斷折成了兩半!
仇人的屍首帶著半截劍刃很快就被狂風席捲著的雪花掩埋,十里血紅片刻間便被一片潔白覆蓋,他已經滿臉鬍鬚、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卻在風雪中獨自抱著半截劍柄跪在山巔,嚎啕大哭!
那時候,附近千里之內杳無人跡,他已經傷重垂危,他必死!絕險山巔風寒刺骨,他沒有禦寒的衣物,沒有屋宇、洞穴掩藏,他必死!那處山巔上山無路,下地無門,之前的繩索早已在打鬥中斬斷,從山頂摔下就是粉身碎骨,他必死!
可是這重要嗎?不重要!他那時的心頭就只有五年來心頭緊緊壓抑的痛苦悲傷絕望哀痛的釋放,只有對師父那痛徹心扉的想念,和恨自己不能早一點成才,保護師父不受傷害的痛斷肝腸!
他聽得自己孤狼般的哭嚎聲在群山之間迴盪,他聽到風雪漫卷,如泣如訴的輕吟。彷彿有悠長悠長的聲音在其中應和。天不知何時黑了,雪不知何時停了,他彷彿做了一個悠長悠長有著奇異龍吟聲的迷夢。夢中他見到了師父,師父還和生前一樣地溫和地對著他微笑。
夢中他還看到了一條黑龍。黑龍狹長的眸子凝望著他,那雙深沉卻婉轉的眸子奇異地傳達給他一個意念。
它說,它是一條蛟龍,也是一柄劍。它說它存世已越千年,只有有緣者才能見到它。它說他和它有緣,它願意代替他的烏鐵劍做他的佩劍,但是,只是同伴,永不契約。它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等到他不能繼續在修行路上執著前行,或者即將殞命身死的那一天,帶它回來,讓它繼續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的到來。
它果然是跟他有緣啊,當他在黑汪汪的深潭中醒來,看到眼前懸浮著的黑龍劍,淚水瞬間就流了滿臉!它的模樣跟他的黑鐵劍一般無二!原來師父當年為他鑄造的玄鐵劍,仿照的就是它傳說中的模樣啊!
黑龍潭水神奇地治癒了他的傷,淨化了他的經脈,熔鍊了他的骨骼。黑龍劍與他並沒有契約,卻願意與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