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一件心事,讓他吊著這口氣不肯死。
管一恆腳一落地就去摸身上的欒樹葉,手腕卻被人輕輕握住了。他一回頭,就看見葉關辰對他搖了搖頭。
“沒辦法了。”葉關辰的聲音有些沙啞,臉色因為屢次操縱蚩吻而有些蒼白,“闢塵犀屬木。”木有生,這一擊傷的不是骨肉臟腑,而是生機……
欒樹葉能治的是外傷,即使費準現在被砍掉了半個身體,欒樹葉都能止血生肌,至少吊住他的命,爭取到醫院搶救治療的時間。然而闢塵犀直接穿過他的五臟,傷的卻是他的生命根本,如今生機都從臟腑之中流失,那是除非有傳說中起死回生的神藥返魂香,否則都救不了的。
葉關辰雖然種活了許多珍異藥物,卻終究還沒有本事配出返魂香。那味藥的原料返魂木,只生在傳說中的仙境西海聚窟洲,並非人力所能取得。
管一恆沉默片刻,走到費準身邊,單膝跪了下去:“你戳瞎了董涵一隻眼睛,他現在手裡的底牌大概也只剩下了三足烏。”他低頭看著費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對天起誓,一定會親手斬殺董涵,滅他三魂七魄,永不入輪迴!”
費準看了他一會兒,彷彿思維已經遲鈍,一時不能明白似的。過了幾秒鐘,他眼睛裡有了一點笑意,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一聲謝謝。然而聲音還沒有發出來,最後一絲生機就從他眼睛裡散去。他安靜地躺在地上,瞳孔漸漸放大,卻始終睜著眼睛,沒有合上。
管一恆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抹下來,想了想,又收回了手:“你就看著吧,等到董涵伏法的那天,你再安心閉眼。”
朱文轉過頭去,用力咳嗽了一聲,沉聲說:“董涵受了傷,總歸要醫治的,我現在就通知警方,在各個醫院排查。”
管一恆點了點頭,心裡卻明白,失去一隻眼睛不是什麼致命傷,董涵未必會急著去瑞麗附近的醫院醫治。而中國如此之大,像北京上海這樣的超級城市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因為類似的傷去醫院就診,如果讓警方一個個去排查,全國的警察都出動也不夠。朱文這樣做,不過是盡人事罷了。
管一鳴藉著去撿宵練劍的功夫調整好了表情,轉回來問:“董涵那隻手是怎麼回事?看著好像戴了什麼東西,不是金剛符之類。”如果不是他的手突然連七星劍都能抓住,局面不會變化到這種地步。
葉關辰嘆了口氣:“我應該早點想到的。三足烏周身浴火,董涵居然能用手直接抓住鳥足,他這隻手上必定有蹊蹺。只是那時候疏忽了,如果早點提醒……”或許費準有所準備,就不會衝得離董涵那麼近,以至於根本沒有避開闢塵犀的空間。
“這與你無關,我們都沒想到!”管一恆沉聲打斷葉關辰的自責,“不過那到底是什麼?”
“可能是員嶠山冰蠶吐絲做的手套。”
冰蠶產自海外員嶠山,據說長七寸,黑色,有角有鱗。用霜雪覆蓋才會結繭,繭長一尺,有五彩顏色。繅出絲來織成錦,入水不濡,入火不燒。
“董涵怎麼會有這個?”員嶠山與聚窟洲一樣,都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仙境,如今已經根本沒有機會能去了。
“唐堯之時,海人曾獻冰蠶繭,堯以為黼黻。”葉關辰緩緩地說,“董涵祖上就是為堯養龍的董父,能得到一點冰蠶絲也有可能。”
管一恆默然聽了,半晌才說:“不管他手裡還有什麼東西,我都會親手砍了他。現在,我們先把費準送回去吧。”
第105章 當年
天師協會總部,凡是有顏色的擺設都收了起來,到處都透著肅穆悲傷。
葉關辰站在總部的大門前,靜靜看著那兩扇大門。鋼化玻璃門四角雕飾的雪花圖案已經被塗黑,還貼了小小的白色紙花,一白一黑,彷彿透著難言的哀傷。
管一恆站在他身邊,默默等了一會兒,輕聲問:“不想進去?”他被吊銷的執照已經歸還,然而葉關辰的身份卻還是有點尷尬的。
“不是。”葉關辰微微笑了一下,目光中卻有幾分悵惘,“其實關家幾代都覺得,養妖的,也是天師。”只是從來不得天師行認同罷了。
管一鳴年紀雖輕,對於這種求認同而不可得的心思卻很能深刻體會,嗤了一聲說:“是不是的,也不用別人說。”就譬如他,究竟成不成材,也不用老爹來判斷。
葉關辰不禁笑了一下:“一鳴說得對。那就進去吧。”
管一恆也覺得堂弟說得對,只是身為協會的註冊天師,站在總部大門前說這種話,實在也不是很合適,只好警告地看了管一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