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眼前是一間石室,石室很高,仿若沒有頂一般,穹頂之上鑲嵌著夜明珠,如夏夜璀璨的星空。相較於高度,這寬度就顯得窄多了,寬約十五米,邊緣是高近三米的石架,架上竹簡擺放得十分整齊。每一個竹簡上都吊著一塊竹牌,上面標著名目。沒有石架的那面牆壁光滑,顏色質地似一整塊晶瑩的琥珀。
她置身其中,在剛踏入時有一種錯覺,好像有許多雙探究的眼睛自自己面上拂過。這裡空寂無聲,除了自己與幻璃,什麼都沒有。真的,只是錯覺吧。
一張几案擺在石室正中間,几案上放著一盞精臻的風燈。這風燈上鑲滿了夜明珠,光華耀目,顯是照明用的。几案兩旁兩張蒲團相對而放。想來,是他們坐過的吧。他們,她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暗笑自己看不穿。
“你想查什麼?”幻璃輕車熟路,自左邊第一列上取出一卷竹簡,放在几案上,他席地而坐,示意楊柳菁坐在他對面。
楊柳菁大馬金刀的坐下,他倆之間的几案上擺著泛黃的竹簡,上面篆刻著《玉皇山志》四個大字。
她伸出手,又收回,面帶猶豫地說:“你幫我看一眼,這裡面有沒有關於魅影老祖的記載。”
幻璃見她猶豫,溫和的笑了,他柔聲說:“你自己開啟看吧。”
柳觀主說過,這《玉皇山志》是摘星觀鎮觀之寶,有降妖伏魔之功,她現在入了魔道,如何翻閱?她看著幻璃,報以無聲苦笑。
“無妨。你今生未開殺戒,手上亦不曾沾染無辜者的鮮血,它不會傷你。”幻璃柔聲說著。
聽到“不曾沾染無辜者的鮮血”時,她的心抽疼了一下。方才被那孩子刺的傷口已經痊癒,連半點疤痕都不會留下。可是,“楊柳菁你這個千人騎萬人踏的下賤貨!”這句話像一根毒刺,刺在她的心裡,撥不出來。她的手上若不曾沾染無辜者的鮮血,那靖州城因她而枉死的數萬性命,不算無辜麼?
“開啟吧!”他的目光,溫暖依然。
她很介意,十分在意那句話,他知道的吧。她想著,伸出手,開啟了面前的竹簡。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師。一身素白衣裳,墨髮隨風,手持長劍,堅毅的面上一臉正氣,與這一臉正氣相配的,是一雙溫暖的眼睛,如初升的朝陽般,溫暖卻不炫目。
“哇!”楊柳菁看著邊上那用小篆刻著的“天師玉皇”四個字,忍不住叫出聲來。想不到,想不到,玉皇竟然生得這般好看。遠非人間供奉的那樣老氣橫秋又絲毫不盡人情的模樣。
見她看著畫像驚歎出聲,幻璃揚了下眉,未置可否。楊柳菁查覺到他這細微的表情,將目光自天師玉皇的小像上挪開,抬眉看他:“你討厭玉皇?”
幻璃的表情極細微的變化了一下,眼角微微向上挑了一下,若非極了解他的人是不會發現他這一細微表情的,看著楊柳菁八卦到底的目光,他低低“嗯”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楊柳菁看著他有些彆扭的表情,在心底暗笑:一面惦記著人家師弟,一面討厭人家師兄。這即矯情又彆扭的小心思還真是令人難猜啊。
眼角瞟到幻璃對她小忍耐的表情,轉開思緒,一本正經的開始閱讀文字。
“‘妖族幻魔老祖與魅影老祖亂於囚魔山,帝戰於野,貳妖聯手,帝力抗,後魅妖偷襲,帝不敵,玉璃率眾奔至,與帝聯手,帝以陣鎮幻魔老祖於囚魔山。’這就完了?”楊柳菁將這短短數言讀完,又將竹簡開啟了些,緊接著便出現了天師玉璃的小像。同樣長身玉立,一身素白,同樣墨髮隨風,劍意凜然,雲淡風輕的臉上,無悲無喜。而後便是小小几片空白。
她抬頭看幻璃,幻璃說:“他不喜歡別人對他說三道四。”她在心裡向玉璃丟了個大白眼。什麼叫不喜歡別人說三道四,只是個記載而已啊!大哥,我要查你的下落,得先弄清楚那片紅色混沌是什麼啊!
再往後,便是帝於某年某月封神,天師玉璃鎮守囚魔山,將囚魔山更名為玉皇山。接著是關於摘星觀的落成,歷任觀主的傳承。關於前在提到過的魅影老祖再無隻字片語。
楊柳菁一眼掃過後面的內容,又捲回天師玉皇那裡,左手支肘,右手五指無意識的放在几案上,似乎想要摩挲什麼,一手摸空,便隨手抓起自己落下的發捻了起來。
她這個習慣性的動作,令幻璃微微皺眉。若座位相調,當年,玉璃也是這樣的習慣。左手執書,右手一定會捻著某樣東西,有的時候是紫凝額上的毛,有的時候是他自己的頭髮。再有的時候,是竹牌。總之逮到什麼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