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他家裡座機,出什麼事兒了?!”北京暴雨,老楊那兒又極吵,我聽得吃力,不得不奔到瀑布流水的窗前大聲問他。
“我在濱海!有個燈箱掉下來砸著人了!重傷!機場工程部叫咱們領導過去!”
我一驚,能讓濱海機場工程部連夜找印跡工程部處理的,不可能是小傷小碰,唐益年去職,出面的只能是張永鈞。我趕緊翻出張永鈞住處宅電,可無論我和老楊怎麼打都沒人接。他是獨居,家人都住西郊部隊大院,我根本查不到電話。
“俞總呢?”
“俞總從石家莊回京,暴雨把京石淹了,她困在高速上動不了……”
俞繼庭被困,張永鈞失聯,財務行政市場部那都指望不上,我是張永鈞嫡系,老楊巴巴地問我怎麼辦,我看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咬咬牙,揣起雨傘錢包手機、備用電池,一邊給張永鈞留簡訊一邊衝了出去。
2012年7月21日星期六,那一晚的大雨,對整個北京及周邊地區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浩劫。
夜裡十點出門,京城已有多處被淹,有些立交橋下水深數米,我在茫茫雨幕中站了二十分鐘才有一輛計程車願意拉我去濱海機場,開口就是八百,我翻遍全身上下,連最後一枚硬幣都掏出來,勉強湊出七百八十三給他,到了地方司機還給我三十三塊,“姑娘我看你也不容易這鬼天氣半夜三更出來辦事兒,給你留點兒,完事兒去市裡找個24小時牛肉麵待到天亮,也比這荒郊野外的安全。”
我只來得及說一聲謝謝,顧不上打傘,冒雨直接衝進了濱海機場急救中心。
老楊接到機場通知便開始聯絡張永鈞,一邊打電話一邊開車往濱海機場趕,我到時他也剛到不久,煞白著老臉杵在手術室門口,旁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兩個月前我見過的機場工程部總監夏孟平。
“米小姐。”大概比老楊多做了倆小時心理準備,夏孟平率先鎮定下來,“兩個人,一個嚴重顱腦損傷,一個大電流擊中心臟,都沒搶救過來。”
我腳下一軟,扶著牆勉力站住。
“出事的是二號航站樓二層高架外四號燈箱,初步判斷暴雨導致支架鬆動,死者是附近村民,剛好經過下方,被掉下來的箱體外殼砸中,又因積水短路造成觸電。”
我脫口而出,“四號燈箱下面是行人禁區,怎麼可能有村民經過?!”
夏孟平苦笑,“那位置剛好是機場外圍,高架外面就是地鐵二號線工地。”
老楊和我對視一眼,夏孟平沒有明說,可言外之意明顯,多半是趁風雨之夜無人值守,偷一點線材銅纜之類賣錢的村民,為幾百塊小錢白送了性命。
醫生剛宣佈死亡,機場工程部就報了案,不久警察過來,直接把夏孟平和老楊叫去問話。急救中心走廊上就剩下我和夏孟平的一個年輕下屬,對著推過來的屍體他比我還害怕,貼著牆壁死都不敢上前,我屏住呼吸拈起白布一角看了一眼,除了半張青灰死白的臉,幾乎什麼都沒看清楚就忙不迭讓他們推走,護士拿著死亡醫學證明書過來找家屬,我正想說家屬都不在,手機突然鈴聲大作,11位號碼極其陌生,接通了說話的卻是熟人。
“Michel我看到你留言了,我大概四十分鐘後到,手續上的事叫老楊處理,夏總有問題讓他往我這個號碼打,你自己找地方待著,注意安全……”
聽到張永鈞的聲音我吊在半空的心總算稍稍安定,看看大門外幾乎沒有能見度可言的漆黑雨夜我也趕緊叮囑他,“我知道,你別開太快……”
我想他在風雨之夜飆高速,總比我在醫院走廊呆坐要危險,直到死者家屬趕到醫院,抓著我嚎啕大哭的時候我都沒意識到他那句“注意安全”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兩個村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寡妻悲痛欲絕,我看著也一陣陣心酸,只能象徵性勸慰兩句,可不等那兩個婦人答話,走廊上又呼啦啦衝進來一大群男女老少,為首的大漢頭戴白帽,脖掛毛巾,滿臉髭鬚中吐出幾聲粗暴喝問,“誰讓你們開死亡證明了!明明送來還有氣兒!是你們害死我叔!你們這些殺人犯!”
我呆了一呆,夏孟平和老楊去了事故現場,他那被死人嚇得半天回不了神的下屬早不知躲到哪去,大漢見只有我一人,聲氣又大了幾分,“叫你們領匯出來!死了人總得給個交代!人呢!不敢見我們是吧?!”
“我們領導馬上就到,您有什麼訴求先跟我說……”
“你誰啊你!你們總經理呢?我不跟女秘書說話!”
“我是印跡營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