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齊放,總該保險係數要大點了吧?也出了問題,他們說什麼?百花齊放跑到國外去了,反過來說,就是國內沒有百花齊放的意思,也就等於間接的,用隱含的敵意否定了大好形勢。”
周浩樂了,不相信地問:“果然有這種高明的審判官麼?”
“虧他們挖空心思,琢磨得出!”路大姐撫摸著於蓮的秀髮。
“看來,路媽媽當年支援你學美術,是錯的嘍!”
“我們都沒有學美術,難道錯還少麼?”周浩說:“把那幅畫買回來,我付錢。”
“我為你再畫一幅算了。”
於而龍抗議:“我可沒法再給你找來那麼許多品種的花卉!”
“送你兩瓶茅臺,二龍!”
於而龍笑著擺手:“不稀罕!不稀罕!”
他又想起陪著蓮蓮去百花塢寫生的情景,在老兵面壁的情況下,她才接受這項保險不會出錯的任務,誰知道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事物,不走運的蓮蓮哪!
真可惜了那麼多的花呀!
然而遺憾,當現在於而龍非常需要一把花的時候,卻連一支花都搞不到;雖說即使他空著雙手,站到蘆花的墳前,她也決不會責怪他的。可是他記起了一篇魯迅的小說,就連夏瑜的墳頭上,還飄著一束淒涼的白花,難道三十年後,他卻連這點心意都不能盡到?怎麼能原宥自己?三十年,三十年後第一次踏上她的墳頭呀!
他透過窗欞,就在飲食服務部的後院裡,看到了一個如錦似繡的花壇,月季、迎春,還有幾支白色的笑靨花,黃色的金縷梅和已過盛花期的芍藥,都簇擁在小小的天地裡,翹首弄姿地開放著,怪不得有些小蜜蜂在客堂裡營營嗡嗡地飛舞。
他向那個服務員招手,她以為又要吃什麼,仍舊一揚脖子:“買票去!”
“不,我是想麻煩你——”
她不以為然地走過來,問道:“什麼事呀?”於而龍聽那直撅撅的語氣,知道她對待穿非毛料衣服的顧客,肯定聲音決不會更悅耳動聽的。
於而龍話剛出口,就有點失悔了:“小同志,後院裡是誰家的花?我能不能掐一把?要是肯收錢的話,那就更好了。”
假如小狄在場就好了,她肯定會用對方無法謝絕的動人語言,來打動鐵石心腸的服務員。但是話從他嘴裡出來,像盛過醋的瓶子又去裝酒,完全變了味,本來討兩支花是樁風雅的事,卻引起了誤解。那位女服務員警惕性高得出奇,臉色陡然變得蠟黃,像被水蠍子蜇了一下似的,猛地退後半步,打量著衣冠楚楚的食客。因為在她的頭腦裡,馬上映出她入迷的反特故事片,幾乎都成為模式了,所有敵特在接頭時,都要使用曖昧其詞的聯絡暗號。好端端的問起花啊草的幹什麼?於是她盤問起來,在這裡,可別認為她不禮貌,她在履行一種神聖的職責。
“你好像是從挺遠的地方來?”
“不錯。”
“有證明嗎?”
“沒有。”
“怎麼會沒有證明?”
“忘了帶。”
她笑笑,於而龍也陪著笑笑,因為他明白惹麻煩了。
“是到我們三王莊來的嗎?”她腔調裡已經充滿了公安人員的氣味了。
三王莊成了她的?於而龍真感到悲哀,他生於斯,食於斯,長於斯,倒成了一個陌生可疑的嫌疑犯。他羨慕那個飲中八仙的賀知章,起碼那位詩人回到他故鄉時,是被兒童們笑著問的。也許中國在唐代,大家的警惕性比較低,不那麼草木皆兵,可現在,他在受到一番理所當然的懷疑。
她弄清楚衣著不凡的老人,確實是來三王莊,便緊接著問:“那你找誰?”
他怎麼能告訴神經過敏到可笑地步的服務員,是來看望一位死去三十年的女人呢?便聳聳肩回答:“我,誰也不找。”
“遊山逛景麼?”
“嗯!”
“也許還有別的任務吧?”現在,梳刷子的服務員看他不耐煩用手指彈著桌面,心想:他是不是在發報?於是向櫃檯裡使了個眼色。那個賣票的姑娘立刻領會,便鎖上抽屜走出店門報案去了。
這裡,那個女服務員繼續和他談話,要把這個可疑人物羈縻住。
“那麼,你要花做什麼用呢?”
“哦!你太好奇啦!小同志。”他決計不依靠那個自作聰明的年輕人,徑直穿過客堂,到後院裡去。
“哎,哎,同志……”她不滿地要攔住他,但是她辦不到了。因為於而龍看到了花壇旁邊的一口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