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因嘴惹出了多少麻煩,有好些事情還不都是靠她男人牛保民從中給她斡旋,才得以息事寧人。
不管劉碧霞過日子再怎樣饞火,把給家裡多掙點兒工分再怎樣看作是全家的唯一宗旨,但是她讓牛德草扛著扁擔去割草還是有失斟酌—牛德草畢竟年齡太小,身體太嫩,吃不住這樣重的強體力勞動。劉碧霞只顧眼前利益,瞅著生產隊一個勞動日(十分工)能分一毛九分錢(買得來一盒廉價的“寶成”牌香菸),把牛德草就八尺當作一丈用,一心讓他跟上村裡的那些青壯年小夥子去割蒿草,然而村裡割蒿草去的那些青壯年人雖然出村時礙著大人的面情,讓娃們跟在屁股後面,誰也都不說什麼,但是一出城走遠了,到了野外,就誰也都不願意和牛德草這幫猴羔子娃廝跟,嫌他們跟著,自己幹起活兒來礙手礙腳。牛德草在十分落寞的情況下,萬般無奈,就只好和幾個比他年齡稍微大一點兒的猴羔子娃廝混在一起。他們這些娃一到野地裡,就像是一群沒王的蜂,胡闖亂撞。
一天午飯後,這群毛孩子廝跟著走出村子,一個個學著大人的樣兒,扛著扁擔繩索去割蒿、草。走到野外,他們中間有一個人突然發現眼前不遠的一條地埝上茉葩結得一片紅。在他的一聲大喊之下,這群毛孩子頓時一個個饞得直流口水,簡直就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驚喜異常,全都忘記了他們到地裡是幹什麼來了,哄的一下子就撂下了肩頭所扛的那扁擔,著魔了似的競相朝著那條地埝跑去,摘吃起茉葩來。你看他們一個個吃得酣暢淋漓、忘乎所以的那股勁兒,眨眼間就把嘴巴吃得烏黑烏黑的—好過癮呀。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從他們的身邊溜了過去。
這群猴羔子娃不知道吃了多長時間的茉葩以後,有一個年齡稍大一點兒的猛一抬頭,發現太陽居然已經離西邊的山頭都不遠了,要是再不去找蒿草割上一點點兒,回去恐怕就要扛空扁擔了。要是真的那樣,到家後大人肯定是不會輕饒自己的,但是他又看看小夥伴們一個個把茉葩吃得那股歡實勁兒,情知道這會兒叫他們去找蒿草割,他們肯定不會丟下這些好吃的茉葩而聽從他,於是就心生一計,突然忽地一下站起身子,向遠處瞅了一眼,撒腿就向路上他們放扁擔的那地方跑去,且邊跑邊惶恐萬狀地驚呼道:“哎喲,狼來了!那邊有個狼正吃娃哩!”嘴饞貪吃茉葩的其他孩子一聽有人驚呼“狼來了”,他們也不去分辨是真是假,一個個就都跟著慌里慌張地往地頭兒的路上跑開了。這時他們的普遍心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心想:“跑吧,趕緊跟著跑吧。要是跑得慢了,萬一被狼給吃了,那就再也見不上爸媽啦!”
這群孩子中就數牛德草年齡小,體質弱。他緊跑慢跑,不管怎麼使勁兒地跑,也還總是跑不過那些年齡大一點兒的孩子,遠遠落在了後邊。等他跑到他們放扁擔、鐮刀的那地方時,跑在前頭的那些孩子早都拿著自己的傢什跑遠了。並且他們在前面還邊繼續跑,邊扭回頭衝著牛德草不住地一個勁兒大聲喊:“德草,你快跑快點兒啊,狼在你脊背後面緊跟著的,眼看就要攆上你,啃住你的腳後跟了!”牛德草因為自己跑不動,落在了後面,本來心裡就著急得很著的,這會兒一聽夥伴們再這麼一喊,“狼眼看就要攆上自己,啃住腳後跟了”,心裡就更加驚慌起來,嚇得怦怦怦地一個勁兒地直跳。慌亂中他一隻手撿起扁擔,歪歪斜斜地胡亂往肩膀上一扛,又腳不停步地邊往前跑,邊用另一隻手慌慌張張地去撿拾他那把放在地上的鐮刀,與此同時還驚慌失措扭回頭去往身子後面不住地看,看吃娃的那個狼到底是不是已經快追上自己了。
他儘管沒有看見身子後面有什麼狼在追著來吃自己,但是慌亂中這一扭頭,不提防身子一側,腳卻給踩住了他那一端掛在扁擔上而另一端拖住了地的用來捆蒿草的繩索。這繩索一下子就絆住了他的另一隻剛抬起來要往前跑的腳,一下子把他絆得就朝前栽倒了下去。你說倒黴不倒黴,他這一下栽下去,那膝蓋兒不偏不斜,正跪在了他剛拾起來的鐮刀上,頓時只覺著膝蓋兒鑽心地疼,一翻身就坐在了地上,低頭朝膝蓋看去,這才發現膝蓋兒上的褲子被他從家裡來時剛磨得鋒芒利刃的鐮刀割破了。他挽起褲腿再一看,膝關節下面被鐮刀橫著割了一道兩三寸長的血口子,鮮血順著腿淌淌地直往下流,瞬息間整個腿就都被血沾滿了。牛德草一見這情景可嚇壞了,禁不住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跑在前邊的那些大一點兒的孩子,看見牛德草栽倒在那裡後,突然淒厲地失聲大哭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扭回頭就又都跑了回來,且邊往回跑邊著急地問牛德草怎麼了。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