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迪同志一時還叫不上來名堂的,也就算是野菜吧,把他們每個人碗裡的湯都染成了一片綠。老迪同志立馬心想:“這些從野地裡剜來的,綠瑩瑩的,誰知道都是些啥東西。要是在前幾年,把它扔到牲口槽裡,恐怕牲口都是不願意吃的,甚或連瞅都不會瞅上一眼。他們現在竟然在飯裡夾帶著吃這東西?這些野生的植物裡面誰知道有沒有毒?這些人從地裡糊里糊塗的把這些東西挖來吃,不要說不讓他吃,即使讓他吃,他恐怕也是不敢貿然去吃的。要知道這些東西要是一旦把人吃得食物中毒了,那事情可就麻煩大了。”老迪同志此時絲毫沒有因為看著牛保國一家人在吃飯而引起他那早已忍無可忍的食慾,反而覺著禁不住一陣陣地反胃,甚而多少都有些噁心。他縱然再飢餓難忍,但畢竟還是國家正式幹部,至少一月還有政府供應給他的那三十斤口糧,雖說是這還不夠吃,但比起這些農民,每天還有多一半的吃食,肚子裡再怎麼餓得慌,也還沒有餓到飢不擇食的那種地步。只是他今兒個興興而來,而現在只覺得很是掃興,於是索然無味地站起了身子,在牛保國一家人熱情得有些讓人過意不去的送客聲中只好緩緩地往出走了去。
老迪同志從牛保國家邊往出走,心裡邊不住地抱怨自己今天時乖運背:“把他媽的,今天怎麼這麼運氣不通,走了好幾家子都沒碰得上一個好茬口兒。”他只好自認倒黴,看來今天自己這肚子又得將就著過活了。然而,就在他將要走出而還沒有走出牛保國家大前門的那一剎那間,突然意想不到地聞到了一種十分誘人的異樣香氣兒—這種香味兒特別能挑逗起人的食慾。要說這種香味兒,只有小時候他媽媽給他做好吃的時,他才得以聞到過,不過現在已經久違了,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兒了。他的鼻子不由得貪婪地使勁嗅了嗅,仔細地分辨著它是從那個方向飄來的,然後就立刻加緊了腳步,在緊走的過程中心裡還不斷地想著:“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老迪同志三步並作兩步走,很快就走出了牛保國的家門,疾步向西走進了牛保民的家。這時的牛保民和他老婆劉碧霞正鑽在灶房裡頭碰頭悄悄地吃著飯呢。他倆的注意力由於都過分地集中在了吃飯上,因此對院子裡那些微小的響動聲竟然一點兒都沒有覺察得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有能料想得到在這時候會有人來他家。當他倆聽到了腳步聲,發覺有人來時,一切就都已經晚了。這時候老迪已經猝不及防地站在了他家的灶房門口,牛保民和劉碧霞再想怎麼掩飾,也早已都來不及了。他倆在家吃飯時所搗的鬼在老迪面前頓時暴露無遺,一下子被老迪逮了個正著。他倆這回傻眼了,不由自主地大眼瞪小眼,木呆呆地站了起來說:“老迪同志,這……你怎麼這時候給來了?……”牛保民夫婦只好沒話找話地說。老迪同志接過話頭兒虎著臉說:“你說,我怎麼就不能這時候來你家呢?”於是牛保民在十分窘迫中連忙解釋說:“不不不,我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你,……”老迪緊追不捨地問:“你們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你說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牛保民好不難堪,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說你來也不打個招呼。你看,我們一點兒也不知道,連個準備都沒有。”“我來你家還要事先給你們打招呼,讓你們知道,有個準備,是不?”老迪義正詞嚴地反問,“事情如果像那樣的話,那麼我還能瞭解到真相嗎?在你眼裡,我真的就那麼笨?”(未完·待續)
第十四章 困難時期(下)
(接前章)牛保民和劉碧霞這會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芒在背,心理簡直就難受極了,一時不知這話到底怎麼說才好,只有強顏應酬說:“老迪同志,你可千萬別多心,我們請還請不來你呢,哪能有這意思?我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說……”
原來老迪當聞到那股說不出名堂的香味時,早就有心要窺視窺視牛保民他們在家裡究竟在搗什麼鬼,因此一走進牛保民的家門,他就把腳步放得很輕很輕,基本上走路時就沒有一點兒聲響,這樣以來牛保民和劉碧霞當然就因沒聽見任何響動而沒有一點點兒精神準備,致使把家裡的隱秘在老迪同志面前現在暴露得一覽無餘。老迪同志看見牛保民家的飯桌上不僅飯比集體食堂裡的稠多了,而且居然還放的有饃,雖然做這饃的面很粗很粗,但畢竟還都是些麥子面,一下子就有點兒垂涎欲滴了。他指著飯桌上的那些饃勉強不動聲色地問:“你說,這是什麼?是從哪兒弄來的?”劉碧霞見狀這會兒慌神了,很侷促地搭訕說:“老迪同志,你看眼下不是家家人吃的都很緊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