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淨說話。”牛連欣逗趣兒地說:“我們大家都知道,你這人歷來都是個鐵公雞—一毛不拔,因此決計今日非把你這毛給拔下來一根兒不可。本以為從你身上拔根兒毛是很難很難的,沒想到你被拿到馬下了,還這麼的爽快。看來這真個是人怕沒理,狗怕夾尾。不過,你也別擔心,我保證,我們向你要的那點兒贖襖東西也不貴,絕對比你襖便宜得多,你能出得起的。”
牛德草急不可待地打斷了牛連欣的話,說“你再別在這兒一個勁賣關子了,要我給你們買點兒什麼,就放乾脆點兒,快說唄。”“好,那我就實話直說了,你給大家買一盒八分錢的‘羊娃煙’(羊群牌香菸),讓在場的人抽一下,我們就把撿拾你的那襖歸還給你。你說行不?”牛德草馬上果斷地說:“行!那還有啥說的?你們別一天老看我吝嗇,八分錢我還是能捨得出的,只要不是八塊錢就行了。不過,我現在身上沒帶錢,你說怎麼辦?你們能不能把襖提前先給我,讓我穿上。明天早晨上工來我一準兒把煙買上,讓大家抽,你看怎麼樣?”這時只見牛連欣板著臉,十分認真地說:“那可不行。我們把襖給你了,你如果不講信用,明天來不給我們買菸,到那時候叫我們掂著篙攆船呀?”牛德草這時臉面有點兒擱不住了,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哎喲,看你把人說的,我這人品就都不值八分錢的那麼一盒羊群煙?那你說,現在在這地裡,四周附近處又沒有個商店,你叫我到哪裡買去?”他看著牛連欣還在那兒躊躇不決,一時情急,就舉起拳頭說,“我向你……不,向我們偉大領袖、英明導師、敬愛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證……”
一個叫黑狗小夥子的從旁邊走了過來,打圓場對連欣說:“算了算了。你看你們這些人,隔著門縫瞧人呢,把我們德草都給看扁了。德草人家好歹也還是個高中畢業生呢,在社會上都算是個有知識的人嘛,還能為一盒爛八分錢的羊群煙,把人丟到你們跟前。再說了,我知道,德草平常就不是賴賬的那號人。今天他都在你們面前向偉大領袖毛主席保證了,你們還信不過他,你還要人家小夥兒怎麼樣呢?不說了,現在是這樣,你們把襖給德草,德草買不買菸有我哩。明天德草要是買不來煙,你們儘管向我要—這下你們總該行了吧?”牛連欣至此也有點兒難為情地說:“襖不是我拾的。人家拾襖的人堅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這還得要看她們願意不願意哩。”黑狗有點兒不耐煩地說:“那你就趕緊把拾襖的人往這兒叫嘛。”牛連欣於是就扭頭衝著一個幹得正起勁的年輕媳婦喊道:“芳卿,過來。”原來叫芳卿的這媳婦是廟東村這夥年輕人中一個最愛和德草開玩笑的,她聞聲走了過來,笑盈盈地對牛德草解釋說:“德草,你看,這襖不是我一個人撿的,當時在場的人多,是我害怕下工後人如果一走散,把你襖真的給弄丟了,回去時才替你拿著的。我一個女人家,你知道,其實並不抽菸,但是你得出血,好歹買上盒煙,讓人家看見你襖的人他們抽抽,也都意思意思,不然這不合情理。你說對不?”牛連欣笑著制止芳卿說:“行了行了。現在已經跟德草說好了,也不說什麼好煙不好煙,就是八分錢一盒的那‘羊群’煙,他買一盒就行了。你現在就把襖取來讓他穿上吧,他明天上工來時買盒煙給大家拿上就行了。咱們玩兒是玩兒,可千萬別把小夥兒給弄感冒了。”芳卿衝著牛德草一擠眼,做了個鬼臉,撇嘴一笑說:“這一回算是把你娃給輕饒了。但是我非叫你發點兒燒不可,看你以後還長不長記性?不然,不知道你那心一天都跑到哪裡去了,恐怕光記著往回跑,和媳婦睡覺親熱去了。是不?”芳卿一邊奚落牛德草,一邊就給牛德草取來了襖,把它交給了牛連欣。牛連欣於是把襖遞給了德草,並一再叮嚀他說:“德草,襖,現在我是給你了;煙,你明天上工來時可一定記著,別給忘了啊。”“你看你這人,羅嗦不羅嗦?八分錢一盒煙是多大個事呀?值得那麼一個勁地嘮嘮叨叨嗎?”牛德草把襖一穿到身上,說話給硬氣起來了。
牛得草雖然嘴上話說得那麼硬氣,可是他自個身上並沒有一分錢,你說他那八分錢的買菸錢該從哪裡來呢?他家的家事,自從他父親生病以後全都是由他母親劉碧霞一手掌管著的。劉碧霞過日子那可是個有名的筢筢子,針扎不漏,摳門兒極了,都恨不得能從石頭縫裡摳出油來,哪裡會讓牛德草身上能有八分錢那麼多的私房錢呢?平時牛德草身上有一分錢,倘若讓他媽知道了,都得讓他交出來,哪怕是到需用的時候牛德草再從她手裡要都行。於是,牛德草回來只好把事情的原原本本給他媽劉碧霞一五一十地說了,向他媽要那八分錢的買菸錢。誰知道劉碧霞不聽則已,一聽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