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修的一切黑貨,造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反,決意要締造出一個全新的紅色世界。
記得這場運動是由批判國內一位很有聲望的年輕史學家所創作的一出歷史劇《海瑞罷官》開始的,既而在學校裡就出現了學生鬥老師的現象。牛德草因為在這場運動發生前是他們班的班長、學校學生會副主席,在全校有著一定的知名度,在學生中又有著相當的威望,加之他在運動之初表現得也相當積極,所以理所當然地就被他的那些同學們把他推到這場運動的風口浪尖上,榮幸地當上了他們學校文化革命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也算是造反派的一個頭目吧。牛德草自當上這個副組長以後,就帶領著他們那一夥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小將,發揚“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精神,批鬥起往日給他們教書的那些老師來。對於給他們任過課的老師,牛德草最耿耿於懷的莫過於兼任他們班主任的數學老師,這是因為他以前在申請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時,自己滿以為自己在班上擔任著班長,在學校還擔任著學生會副主席,是夠品學兼優的了,如果團組織在他們班上發展團員,他肯定是第一個夠條件、有資格加入的。可是誰知道他的入團申請書寫了一份兒又一份兒,接二連三地遞交上去,眼睜睜看著他們班上那些各方面條件都遠不如他的學生,一個接一個地都光榮地加入了青年人最理想的組織—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而他入團的事情卻一直泥牛入海—無訊息,連過問都沒有個人影兒過問。對此他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怎麼也想不通,到後來終於憋不住了,就斗膽去直接找他們的班主任上官老師問原因。誰知他的班主任上官老師全然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然而又很心平氣和地對他說:“德草,這事我沒辦法,你也不要責怪任何人,因為上面在這方面有內部明確規定,上中農出身的子女不能接收為共青團員。”牛德草聽著班主任上官老師說出這樣的話,十分驚訝而又難以置信地反問:“那為啥呀?”“因為上中農在革命隊伍中是一個最不堅定、最容易動搖的階級,他們時刻都在夢想著復辟他們解放前的那富裕日子。”班主任上官老師給他解釋說。牛德草馬上心氣不平地辯駁說:“那麼我見咱們班上張××家庭還是地主成分呢,為什麼他都能入團而我怎麼就不行?難道上中農子女在革命鬥爭中比地主子女還壞嗎?地主階級在革命中還是個反動的敵對階級、革命的物件呢!”牛德草由於一時衝動,把他向來一直都很看重的師道尊嚴一時也都置之不顧了,不惜語言冒犯師長,很有怨氣地質問起他那班主任上官老師來,“難道說在革命程序中,作為革命物件—地主階級的子女還比上中農的子女立場要堅定不成?”他的班主任上官老師冷不丁還差點兒被牛德草這不顧情面的質問給難住了,他禁不住深深地倒吸了口長氣,幹張了張嘴,嚥了口唾沫,然後乾咳了兩聲,極力調整了一下自己那緊張而難堪的情緒,使自己鎮定下來後才向牛德草解釋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黨對敵鬥爭的政策有明文規定,地主階級出身的子女有百分之五是可以教育好的,我們要努力爭取他們,以做到最大限度地團結大多數,孤立、打擊一小撮。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同學就是屬於‘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這一類情況。而我黨對上中農出身的子女卻就沒有這方面的規定。”這回牛德草心裡即使再憋悶也說不出什麼話了,他有心革命,可是無力迴天啊,最後只能是極想不通地說了句:“照這樣說來,家庭出身是上中農的子女既不是革命依靠的物件,也沒有可以教育好的可能,上不著天,下不挨地,哪方面的邊兒也都沾不上,革命的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只好下地獄啦?”班主任上官老師難為情地攤開兩手,無可奈何地說:“這是上面的政策規定,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也只能是有看法,沒辦法呀!”
牛德草為這事傷心透了,十分的氣餒。他察覺自己現在已經是被革命打入了另冊,在他前進的路上無形中橫著一條自己不可逾越的鴻溝。他要革命,現實生活中卻有著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堅決阻擋他,不准他革命;他再加勁兒努力,也無法越過這條鴻溝,那有什麼辦法呢?他自明白了這一點以後,就再也沒有自作多情地去寫入團申請書,在心裡一再提醒自己,共產主義青年團再好,那也是人家的組織,與自己無緣。可想而知,他最終是沒能夠加入那個他日夜神往、夢寐以求的革命先進青年組織—共產主義青年團。這事他心裡再有一千個想不通、一萬個想不通,當然也把國家政策沒辦法的,這筆賬,他只好自然而然地就記在了他班主任上官老師的頭上。
“文革”疾風暴雨般地爆發了,學校裡紛紛傳來了外校學生怎樣夜以繼日地批鬥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