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切責任理應由他自己承擔—他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我沒二話。不過你現在要是牽走了他家的這兩頭牲口,你叫他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後這地咋種呀?不用說你也知道,保國他媽就是我親媽,保國那個懶熊平常地裡的農活就一點兒都不幹,這家裡裡裡外外的大小活路,還不全都是他媳婦、他娃和我媽一天將就著乾的。你今天牽走了這兩頭牲口,對你又能值幾個錢,又能給牛保國那個浪子手造成多大影響?還不是把難過留給他媳婦和我媽了?恩娃,今天哥在這兒求你了,保國他要是被你抓住了,要殺要剮全由你,哥我連半個‘不’字都不說。但是,你就看在你哥我這張臉上,今日發發慈悲,把這兩頭牲口給他媳婦和我媽種地留下吧。他再壞,我媽,他家的大人和小孩可都是無辜的,也都盡是本順人,你就抬抬手,給他們條活路吧!”牛保民話說得言由衷發,很動感情,眼眶裡都噙滿了淚水,眼看忍不住就要唰地一下流出來了,只是他強忍著,不願意這會兒在這麼多的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酸罷了。
馬恩娃不僅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而且也是個一炮藥。在氣頭兒上他什麼絕情事都能幹得出來,但架不住別人的三句好話求饒,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牛保民這一番推心置腹,情真意切的話語,竟然出人意料地把他給說感動了。馬恩娃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他開始犯難了,沉吟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才慢騰騰地說:“那好吧。保民哥,我今天把人情留給你,看在你的臉上,把這兩頭牲口給他熊留下。”說著他就把手裡所牽牛保國的那兩頭牲口,交給了牛保民,一扭頭往廟東村的城外走去。同他一塊兒來的那一夥人對他的這一舉措極想不通,緊跟在他的屁股後頭,一再低聲地抱怨他說:“恩娃,你看你這事怎麼能這樣做呢?你千萬……”
第九章 柴樓情深(上)
話說牛保國正在家裡睡午覺,突然聽見他媽在院子裡驚叫了一聲,當他弄清是被他送到監獄裡去的那個護兵馬恩娃帶人從他家的前門闖進來了的時候,心裡明白自己以前所做的那事情,欠馬恩娃的太多了,尤其是自己喪失了一個“信”字,情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馬恩娃如今能來肯定沒有好事,自己一旦要是被他抓住了,在起頭兒上,那就不得了,單憑馬恩娃那一炮藥的脾氣,加上目前社會秩序又這麼亂,他立馬就敢把自己弄死。恩娃這人再誰不瞭解,牛保國他是瞭解得不能再瞭解了,那人要是惹惱了,性子上來了,誰都不認。於是牛保國就急忙別上了槍,一邊提鞋穿上衣,一邊往後院裡跑。他跌跌撞撞地翻過他家後牆,箭一般跑出了西城門,來到城外,慌慌張張地邊跑邊不住扭回頭看,惟恐馬恩娃帶人從後邊追了上來,追上了他,把他給逮住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不顧一切地往前跑著,一刻都不敢消停,逢溝翻溝,逢崖跳崖,心緊張得“嗵嗵嗵”一個勁兒地直跳,差一點兒都快要從嗓子眼兒裡給蹦出來了。幸好馬恩娃沒弄清楚他的去向,沒能夠從後面追趕了來。
牛保國一口氣跑出了二三里路,跑到了廟東村西邊的五岔溝。這兒是廟東村、葫蘆頭村和溝西村,三村交界的地方,十分的偏僻背靜,平常是很少有人到這兒來的。五岔溝這地方,溝溝岔岔多,地形複雜,如果對這兒不是很熟悉的人,一到這兒,一般情況下三繞兩繞,不提防就會走迷路,走不出去了—當地人把這種現象稱作是被迷狐子給迷住了。你說,誰還輕易敢到這兒來?人們只有在遭遇上兵災或者匪難的時候,實在沒辦法了,才會到這兒來避避難的。這裡的半崖上有一個很深很深的洞,從二溝曲裡拐彎地一直要通到三溝。人們經由這個洞可以摸著道兒從二溝鑽到三溝,也可以由三溝爬回二溝,但是一旦要是走到洞的深處了,那就沒了一絲光線,即使在大白天,也是漆黑一團,面對著面什麼都看不見。洞子裡的路是真真正正的羊腸小道,不僅坑坑窪窪,窄得僅能容腳,而且是彎彎曲曲的,繞來繞去。人摸黑在裡面走,時不時地不是頭碰在了洞壁上,就是猝不及防給掉進了路當中的深坑裡,把你摔得頭破血流,甚或腿折肋骨斷。除此之外,這個洞裡還有許多斜洞、支洞,整個洞說到底就是一座迷魂陣,對洞裡情況不熟悉的人進去了,就會迷失方向,在裡面轉來轉去,找不見出口,乾著急。所以一般人輕易是不敢貿然進到那個洞裡去的,他們害怕進去了會出不來。
牛保國今天也正是利用了人們的這一心理,在實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萬不得已才跑到這裡藏身來了。他認為,目前對他來說只有這裡才是唯一的一處進可逃,退可藏的避身之所。此時,他匆匆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踉踉蹌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