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牛保國,且越來越無所顧忌。有時她即使和牛保國連句梯己話都說不上,但是隻要能從牛保國的背後看上一眼牛保國,她也就都覺著心裡甜絲絲的。可是好景不長,就是因為她經常有事沒事地到廟東村找牛保國,一個姑娘家家的頻頻找一個年輕小夥子,日子長了自然也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人們少不了對此說三道四。牛保國後來也給他媽和他哥牛保民提說過這事,說是他想和鄰村的蓮葉結親,娶蓮葉為妻。可是這個地方的人歷來都很注重禮法,兒女婚事頗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常規都是男方父母央求媒人上女方門求婚,哪裡有青年男女自願結合的先例。牛保國他媽一聽牛保國這麼說,就先讓牛保國他哥牛保民暗地裡到溝西村找熟人打聽蓮葉人品。誰知道被打聽的人都一口腔說蓮葉這娃人樣長得俊俏,針黹、裁剪、刺繡樣樣活兒都不擋手,就是田裡地裡的活,幹起來也不比男人差,然而有點兒太瘋張,是個野貓子。誰知道牛保國他媽一輩子單喜歡靦腆規矩的女娃,偏就見不得那些瘋瘋野野的女子娃,至於模樣長得漂亮與不漂亮,她從不以為意,因為她自己有自己與眾不同的看法。她認為娶媳婦是為了日後一輩子在一起過日子的,不是買張畫兒貼在牆上圖好看的,女子貌醜貴似金,妻醜夫禍少。所以她堅決反對牛保國和蓮葉的婚事,說牛保國和蓮葉結婚不僅不合禮數,而且她也看不上蓮葉那人。這簡直能把個牛保國和蓮葉給活活氣死。然而,對此,牛保國能有什麼法子?他只能和他媽慪氣。於是他媽就狠狠地罵他說:“挨球的剛剛唸了幾天書,認得幾個狗扎扎字,一天就張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看你把書都念到鼻子裡去了!乾脆把學給我停了,甭唸書,回家種地算了。莊戶人家識倆字不是睜眼瞎子,能看住門戶就行了,花那麼多閒錢唸書有啥用呀?還不是白耽擱工夫!”牛保國拗不過他媽,又害怕牛保民聽他媽的話,真的把他的學給停了,所以也就只好委曲求全,軟了下來,不再堅持要和蓮葉結婚了。
雖說牛保國妥協了,可是保國他媽還是放心不下,她憑著她那豐富的生活經驗,知道牛保國一天天長大,人長心野,這男人家沒個媳婦是不行的。俗話說得好:“雞沒架,狗沒窩,人沒媳婦沒著落。”男人如果是頭烈馬,那麼女人就是根拴馬的樁。家裡要是沒有媳婦這根拴馬樁,那麼就沒法拴得住男人這頭烈馬。烈馬要是拴不住了,遲早是要跑出圈的,那不知道會給你惹出多少是是非非。更何況牛保民這娃雖然說勤快能幹,種地、管家樣樣在行,但是命苦,娶了個媳婦卻是個藥罐子,終年抱病,家務事什麼都幫不上忙不說,還沒有生育能力,致使牛保民目下年已三十,至今還沒有個子嗣。而她呢,也已年逾五十,精神頭明顯一年不照一年了,家裡的事裡裡外外沒有叫她不操心的,她又沒有一個得力的貼陪。因而她就急著想給牛保國找一個她認為合適的媳婦,一來是為了纏住保國的心,二來呢,是想給自己找個幫手。她在附近村莊打聽來打聽去,還沒能打聽到一個讓她能覺著六頭都好,門當戶對的姑娘娃,於是就讓保民在翻秦嶺去雒南扛木頭時順便操個心、留點意。她心裡認為雒南的女子娃在她孃家生活環境不好,日子苦,如果出了山,嫁到山外,一切條件都比山裡好了,就會覺著舒心。這樣的媳婦好服侍,吃得苦還勤勞能幹。
保民不負母親的囑託,果真在有一次去雒南扛木頭時,回來就領了一個女子娃。他母親一見這女娃手腳壯大,四肢強健有力,一問在孃家滿裝著四鬥糧食的口袋不要人搭手,自個就都能扛得起來,大為歡喜,立馬就把保國從學校叫了回來相親。牛保國回來一聽說家裡來的這女娃,就是他媽讓他哥給他從雒南領來作媳婦的,一下子氣得身子扭了一匝,鼻子都歪到一邊去了,嘴裡嘟嘟囔囔地說:“這哪兒是相媳婦呀,這明明是僱夥計哩嘛!娶媳婦誰能要這號人?簡直倒牌子。”不過只要他媽願意,他哥牛保民也就不多加考慮他的情緒了,只顧看他媽的臉色行事,就去張羅著給他準備結婚辦喜事。
溝西村的蓮葉一聽說牛保國另相中了一個女的,而且準備馬上結婚,差點兒沒氣死。在一個晚上,她得機會把牛保國叫到了廟東村外,美美地臭罵了一頓。她兩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一點兒也聽不進去牛保國的解釋、分辨,一味能把牛保國恨死。就在保國結婚大喜的這一天,蓮葉在溝西村自己家裡肝腸裂碎,痛不欲生,如坐針氈。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就一個人失魂落魄地默默走出了溝西村,站在溝沿邊,遙望著溝東的廟東村只是啜泣。悄無聲息的眼淚像一條條蚯蚓在她的臉上彎彎曲曲,爬得一道一道的;又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下巴“吧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