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靠近。我抬起臉,迎接他的親吻——只是嘴唇稍微重疊、像中學生那樣地輕吻。可是,卻非常甜蜜。
“到那邊去看看吧?”巧指著適當的方向說道。
“嗯。”我點頭,心想如果能夠像這樣和他在一起,就算繼續迷路也不在乎。
但是,我們很快就找到回家的路。
“怎麼,原來是在這裡?”巧感到無趣地說。
原本以為是不熟悉的街市,在我們轉過陌生的路口後,結果立刻見到熟悉的錄影帶出租店招牌。紅色霓虹燈招牌閃動的亮光太過於現實,霎時抹拭掉剛才的驚奇之感。錄影帶出租店好像仍在營業,入口處有燈光漏出。
“真的呢!”我的聲音裡也透著無聊。
我們一直認為已經走了很遠的路,事實上卻是離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只要走向錄影帶出租店,到第三個十字路口左轉,然後再走到下一個路口右轉走大約五分鐘,就會回到家。
“奇怪呢!”巧喃喃說著:“我覺得好像來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是,如果是這附近的話,我經過不知多少次了,應該不會迷路才對,為什麼會感覺像是迷路了呢?奈緒子,你知道我們剛剛在哪裡嗎?”
“不,我完全不知道。”
“我想也是。這真的有些奇怪。”
確實有些奇怪。回頭一看,眼前的確是我們成長的街道,那根電線杆、老舊的自動販賣機、彎曲的馬路,都是清楚的標記,可是,我們剛才經過時,卻覺得是陌生的街道。
“確實會有這種事情的。”我搜尋記憶,說道:“也就是會在不知不覺間迷路,進入陌生的街道。”
“啊,我好像也讀過。”
“可是,也和現在的我們一樣。一回神過來,發現已經回到原來的街道。”
“宮澤賢治的《銀河鐵道之夜》也是相同情節。不知不覺間搭上銀河鐵道,卻又在眨眼之間回到街道。你知道嗎?那個故事有很多不同的結局?”
“哦,真的?”
“因為姊姊很喜歡宮澤賢治,所以上次我們全家到花捲的時候,曾經去宮澤賢治紀念館。紀念館內展示著他的原稿,好像都經過無數次的重新改寫。那是因為宮澤賢治還活著的時候,幾乎沒有出版社願意幫他出書,所以他能夠將同一本原稿多次重新改寫。”
“內容也改變嗎?”
“最後的定稿都是改寫過的。”
我們在走回家的路上聊天。當魔法一旦解開,映入眼裡的一切都是慣見的景物。我的心裡想著這樣實在無聊,魔法竟都是這樣解開的,而我們卻必須在魔法解開的地方生活!
會看見那個東西,應該是純屬偶然吧!我的心之所以動搖,應該也是偶然。
“怎麼回事?”見到我突然站立下動,巧問道。
我伸手指著:“你看那邊的水溝。”
“水溝?啊,你指的是這個?”巧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
雖說是水溝,其實只不過是住家與馬路之間的縫隙。我們現在站立的馬路約兩公尺下方的低地有房屋,因此與馬路間大約有一公尺寬的縫隙,看起來就像是深溝。
“這道溝又怎麼了?”
“有人掉下去過。”
“誰?”
“加地。”話脫口而出之後,我才注意到。雖然我並非刻意避免,卻已經很久沒有在巧面前提起過加地的名字。
不、不,那是騙人的,其實是刻意……我和巧之間從未談及與加地有關的話題,我們一直巧妙地避免觸及他的存在、姓名以及遺留下的影子。
“加地曾經跌落這條溝裡!很少人會這樣的。當時他站立牆上,自以為很瀟灑地單腳獨立,雖然大家都對他說‘危險’,他卻不以為意地大笑,結果跌進去。”我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儘管知道巧很慌張,但還是忍不住。“加地本來還得意地笑著,可是跌入水溝後,他卻哭了,嘴裡一直喊著:‘好痛、痛死了!’他的膝蓋磨破皮,鮮血直流,但卻自以為了不起地反覆說著:‘放心,下會有問題。’”
孩提時代,這條溝看起來深得令人覺得恐怖,有如地獄之穴。現在,雖然成人的我們不再覺得有多深,卻仍舊是危險的場所,即使有約莫膝蓋高度的牆壁擋住,另一邊有陡直的堆石牆。
十一歲的加地跌落這條深溝。八年過後,他掉落到更深更深的地獄中,再也無法爬上來了。
“加地跌落這條溝裡。”我反覆說著同一句話。
迄今為止,我一直避免加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