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獨立生存下去的“野獸”……
齊基薩儘管那麼瘦,但身體恢復得倒是很快。唐達早就知道,比起豐衣足食的有錢人家的孩子,飯都吃不飽的窮人家的孩子身體反而恢復得更快。齊基薩痊癒的速度,讓唐達想到了巴爾薩——他們的心都在催促身體“快點兒痊癒”“快點兒下床走”。
雅思拉今天早晨醒了,剛開始有點兒迷迷糊糊。下午的時候,在哥哥的攙扶下,已經能自己上廁所了。人只要能吃、會走,身體就會慢慢復原。
唐達託客棧的人給兄妹做了好消化又有營養的食物。看著他們吃得那麼高興,唐達在心裡默默向他們道歉。
因為自己希望他們快點兒好,也是為了能夠快點兒和他們一刀兩斷。
即使知道他們是危險分子,還是無法拋下不管,因為他們還是孩子——唐達很清楚,這是自己的一大弱點。
吃過晚飯,齊基薩和雅思拉在火盆兩邊躺下,迷迷糊糊打起了盹兒。不久,一陣奇怪的聲音把他們吵醒了。院子裡傳來“咻咻”的響聲,似乎是誰在揮舞鞭子發出的聲音。
雅思拉睜開眼問道:
“什麼聲音?”
“不知道。新來的馬伕在練習甩鞭子吧?”
“那應該是‘啪啪’的聲音啊!”
齊基薩裹著被子站起身,開啟擋雨板,看著昏暗的院子。雅思拉也從一旁的窗戶探出頭去。
月光籠罩著院子,最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閃爍的銀光。銀光以驚人的速度畫著圓圈——原來是月光照在長槍的槍尖上反射出來的亮光。
長槍快速飛舞著,畫出美麗的軌跡,齊基薩和雅思拉都看呆了。
齊基薩認出了揮舞長槍的人是誰。
“啊,是那個人。”
齊基薩小聲說。雅思拉立刻反問:
“誰呀?”
齊基薩沉默了一陣,小聲對妹妹說:
“那幾個人被那個東西殺死時,那個女人就站在走廊上,因此受傷了。她的名字叫巴爾薩。”
雅思拉皺起眉頭,嚴肅地說:
“怎麼能說是‘那個東西’!必須要稱它為神才可以。”
齊基薩生氣地看著妹妹。她一直盯著巴爾薩,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齊基薩聳聳肩,放棄與她爭論,說:
“總而言之,她被神攻擊了沒有死。她的動作那麼迅速,所以才能死裡逃生吧?”
雅思拉搖搖頭說:
“不管她的動作有多快,也比不上神。是因為她不是壞人,所以才能保住命。”
雅思拉臉上浮現出冷漠而平靜的表情——那種在拉瑪巫(神的侍者)臉上常常出現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齊基薩所熟悉的那個溫柔膽小的妹妹。
齊基薩覺得很難過,緊緊咬住了下唇。
妹妹堅信“那個東西”就是神——相信寄居在自己身上的塔魯哈瑪雅(恐怖之神)是個善良的神。
塔魯哈瑪雅是阿法魯神之子,阿法魯神賜給人類無數的恩典,而他的兒子塔魯哈瑪雅卻是殘忍的魔鬼。齊基薩的母親忤逆塔魯·庫瑪達(影子祭司)的教誨,深信即使塔魯哈瑪雅是邪惡之神,也只有他能夠給族人再次帶來榮光。
目睹發生在辛塔旦牢城的慘案後,齊基薩開始相信塔魯·庫瑪達是正確的,而母親是錯的。
在辛塔旦牢城,的確有很多人微笑著看著母親被處死,齊基薩也很恨他們,想把他們碎屍萬段。
可是,寄居在雅思拉身上的“那個東西”,就像狂風掃落葉一樣把辛塔旦牢城的那些人都殺了。
齊基薩無法相信這是神的所作所為——“那個東西”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有的只是冷酷無情的“力量”。
可是,他狠不下心逼問妹妹這個問題。相信母親說的塔魯哈瑪雅是神聖的神,對妹妹而言是心靈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這道防線崩潰,她肯定會發瘋。
看著妹妹努力模仿拉瑪巫高雅寧靜的表情,齊基薩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肯定是個好人,所以神才沒有殺她。”
雅思拉又低聲說了一遍,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啊。”齊基薩說,“她是個好人——雖然自己受了重傷,還來抱著我。”
雅思拉驚訝地看著哥哥,不相信一個陌生人竟會抱住哥哥。
“是真的。我沒騙你。”
雅思拉眨眨眼,眉頭輕輕一挑說: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