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啼哭,莫非怪著下官麼?”秦氏夫人住了哭道:“老爺何出此言?妾身只因思念先兄為國捐軀,盡忠戰死,撇下寡婦孤兒,不知逃往何方,存亡未卜。不想昨夜三更得其一夢,夢見先兄對我說,侄兒有難,在你標下,須念骨肉之情,好生看顧。妾身醒來,想起傷心,故此啼哭。”羅公道:“令侄不知叫何名字?”夫人道:“但曉得乳名叫太平郎。”羅公道:“沒有名字,哪裡去查?”心中一想,對夫人道:“方才早堂,山西潞州府解來一名軍犯,名喚秦瓊,卻與夫人同姓,令先兄託兆,莫非就應在此人身上麼?”夫人驚道:“不好了,縱然是我侄兒,此時也不相干的了,這一百殺威棍,豈不要打死麼?”羅公笑道:“只怕不是令侄,夫人何須著急?若說殺威棍,卻不曾打,因他犯了牢瘟病,所以下官從輕發落了。”夫人道:“如此還好,但不知道姓秦的軍犯是哪裡出身?”羅公道:“下官倒不曾問。”夫人叫一聲:“老爺呵,妾身怎能得親見那人,盤問家世根由,倘然果是我的侄兒,也不枉了先兄託夢一番。”羅公道:“夫人,這哪裡能夠?”羅成在旁微微一笑:“據孩兒愚見,卻也不難。”夫人道:“兒阿,你便怎麼樣?”羅成道:“爹爹不要坐大堂,就在後堂,掛下簾子,差人去喚這軍犯到來,只說帶進私衙複審,那時細細將他盤問,母親在簾內聽他是與不是,就知明白了。”夫人聞言,十分歡喜,請老爺就出後堂,命丫環掛下簾兒,夫人出來坐下。
羅公取令箭一枝,分付帶山西解來的軍犯秦瓊,後堂複審。家將羅春接了令箭,來到大堂,交與旗牌官說:“大老爺有令,速帶軍犯秦瓊後堂複審。”旗牌官接過令箭,飛馬趕到尉遲南府裡來。此時眾朋友正在飲酒,忽見家丁來報:“曹彥賓老爺在外。”眾人出來相見,曹彥賓道:“有本官令箭在此,要帶秦大哥後堂複審。”眾人道:“這又奇了,從來犯人解到,打與不打,早堂發放就是了,從不曾見又要什麼複審。”張公瑾問道:“兄可曉得些端的麼?”曹彥賓道:“這令箭是裡面傳出來的,小弟哪裡知道!”叔寶此時十分著急,金甲、童環捏著一把汗,眾朋友面面相覷,主意全無。再要裝牢瘟病,一時又來不及了。曹彥賓道:“我想早堂已經發落了,諒來殺威棍是不會再打的。”正是:
著急之中休著急,寬心之處且寬心。
不知此番秦瓊怎麼複審,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叔寶神箭射雙鵰 伍魁妒賢成大隙
詩曰:
天挺英豪勇絕倫,兩枝銀鐧蕩征塵。
功名未逢遭讒阻,空負凌雲志不伸。
當下曹彥賓對叔寶說道:“後堂聽審,決然沒甚厲害,可以放心前去。”秦瓊無奈,只得隨在馬後,來到帥府。曹彥賓下馬,將叔寶交與羅春帶進。張公瑾與眾人多不放心,俱到轅門上來打聽訊息。
再講叔寶來到後堂,此時卻不像前頭裝病的樣子,現出本來面目,同了差官,懷著鬼胎,跟進私衙。羅春上前繳令。
叔寶遠遠偷觀,看羅公卻不似早堂的威儀了,頭上戴一頂九梁巾,身上穿一件百花袍,坐下虎皮交椅,兩邊站幾個青衣羅帽的家丁。堂上掛著珠簾,卻也不知夫人、公子在內。只聽羅公分付:“帶秦瓊上來。”家將引叔寶到階前跪下。羅公便道:“秦瓊,你是哪裡人氏,祖上什麼出身,因何犯罪到此?一一講上來。”叔寶心中一想:“好奇怪,他要盤問我的家世根由,必有緣故。罷罷罷,大丈夫生有方,死有地,說個明白,就死也甘心。”便道:“大老爺,犯人祖籍濟州,祖爺爺秦旭,乃北齊首相,父親秦彝,在齊王駕前官居伏虜將軍,可憐為國捐軀,戰死沙場。只留犯人,年方五歲,賴老僕秦安相救,母子相依,山東避難。犯人後來蒙本府太爺抬舉,點為捕盜都頭。去歲奉差押解軍犯到潞州府,時衰患病,皂角林誤傷人命,發配到大老爺這裡為軍。此是句句實情,並不敢隱瞞。”老夫人在內聽了,好不傷心,幾次三備要出來相認,卻被羅成阻住說:“母親,就等他說完了,再認未遲。”外面羅公又問道:“你的母親什麼氏,你可有乳名麼?”叔寶見問,心內駭然,只得跪上幾步,叫聲:“大老爺!犯人母親寧氏,年將六旬,我的乳名叫太平郎。”羅公忙又問道:“你可有姑娘麼?”叔寶道:“有是有一個姑娘,犯人三歲時她就嫁與一個姓羅的官長,至今杳無音信。”羅公掀髯大笑道:“遠不遠在千里,近只近在目前。夫人,你令侄在此,快來認下來。”
老夫人聽得分明,也不等丫環捲起珠簾,自己推開了簾子,忙移蓮步,急出後堂,一把抱住叔寶,放聲大哭,只叫得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