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掉吧。
雖然對飾磨很抱歉,不過我仍投身於人群當中,往她被沖走的方向過去。“喂”,稍後一會兒,我聽見他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不好嗎?”“不好嗎?”“不好嗎?”叫喊的聲音包圍住我,我奮力分開人群往前走。“不好嗎?”“不好嗎?”人群一波波地往這裡來,幾乎要把我給淹沒。我不斷地把他們往回推,吵死了,一點都不好,我拼命叫出聲。“不好嗎?”,一位把頭髮染成褐色的女性像是很愉快般地搖著頭,她的後腦勺撞上了我的鼻子,我的腦袋“不好嗎?”地痛到一片空白,然後,我“不好嗎?”地壓下那顆褐色的頭,再打飛一個狀似瘋狂、拼命要靠過來的男人腦袋,確保眼前的視界完整,一邊尋找著水尾小姐那“不好嗎?”的身影姿態。“不好嗎?”“不好嗎?”“不好嗎?”我灌注了我滿腔的憤怒,還有“不好嗎?”的焦躁,拼命喊出聲。真的是怎麼樣都好嗎?
◎
她從“不好嗎?”騷動中脫身以後,似乎飛奔進了那些大雜院大樓之間的小巷甬道當中。我好不容易脫離人群,踏入其中卻仍是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站在原地,吐著白煙。接著我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隱隱約約地碰觸了我的臉頰。我抬起頭看,雪花從小巷上方那條細長的黑色天空飄落。
“水尾小姐。”
我試著喊她,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外頭的道上,眾人大喊“不好嗎?”的大合唱似乎還在繼續。在這裡,還能夠聽見那樣的喊聲。我已經完全聽不見聖誕節的音樂。
我佇立在那裡。飾磨隨即信步走來。造成了這麼大的騷動,他卻仍像是個路過的旁觀者,臉上看不見悲愴,也看不到滿足。他把兩隻手都插在外套的口袋裡,臉上很平淡,下巴上的藥用貼布已經剝落,在那裡晃啊晃的。
“不好嗎?”飾磨一邊狠狠地把貼布給貼回去,一邊冷淡地說。
“當然不好。”我奮力回擊。
“唔,也真是的。”飾磨嘿嘿地笑,“高藪跟井戶不知道怎麼樣了。不知道有沒有無事脫身啊。”
“應該脫身了吧。”
我跟他都抬起頭看著同一片天空。“喂喂,下雪啦。”他一邊在嘴裡碎碎念“啊,雪這種東西,以前也下過嘛”,一邊還很自得其樂。
“我要回去了。”
我邊說邊點了煙。
飾磨敲敲像是裝滿了教科書的提包。
“我要去那邊的麥當勞唸完書再回家。”他說。
“下次什麼時候碰面?”我說。
“忘年會的時候吧,植村小姐說過了。”飾磨說。
“好啊,那時候再見吧。”
“噢。”
“再見。”
“再見啦。我往這邊走。”
飾磨動作輕快地閃身進了旁邊的狹窄巷子裡,然後步行到他可以冷靜下來唸書的地方。“看那洛陽的花靄啊,櫻花樹下的男兒們……”歌聲在小巷裡響起。
“如今月色皎潔且逍遙,靜照吉田山”,不曉得為什麼,他開始唱起《逍遙之歌》(注:逍遙の歌,此歌為日本舊制第三高等學校著名校歌,創作於明治三十八年,澤村胡夷詞曲。)。
“你在唱什麼啊?”
我對著他飄然消失在街道上的背影問。
就在那個時候,我聽見電車發車的鈴聲。
◎
我想起了很多事。
她抬頭看著太陽之塔。當我們走在鴨川的河灘上,她說:“絕對不能穿情侶裝。要是我說要穿情侶裝,你就是打昏我也得阻止我。”我們去了琵琶湖排水渠博物館,歡喜地看著水流過排水渠道,發出嗡嗡的聲響。我生日的那一天,她送我一本《人類臨終圖卷》。她模仿車站大廳的步行機器人,踏出怪異的腳步。其他像是因為像貓舌頭一樣怕燙而在味噌湯裡放冰塊的事,還有烤了二十個銅鑼燒以後的一臉茫然的表情。
她所喜愛的讀物,是我永遠也讀不到的源氏物語《宇治十帖》。她喜歡把飯盛到玉米湯裡面喝。她喜歡詳細敘述她喜歡的漫畫故事。她會邀我一起看錄好的相聲錄影帶。如果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會悲傷懊惱。她很熱衷於下鴨的納涼舊書市(注:每年夏天在下鴨神社舉行的舊書展,“納涼”為避暑之意。)。她會去吃烤鳥串,然後說“這樣我也是吃過小鳥的女人啦”。身體不舒服她就去睡覺。我帶鰻魚肝給她吃,反而害她出蕁麻疹,損害她的健康。對於招財貓與我,則是冷漠以對。她會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