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著了的暗紅色凍結在通向高地小教堂的臺階上,最終,烏鴉找到了比浮屋更好的俯瞰點—教堂鐘樓。
看上去在遇襲時刻裡,這裡的居民曾試圖逃進教堂裡堅守。中尉默唸道。他微微調了調滾輪,教堂的門半邊烏漆漆洞開著,血跡一直蔓延進去。中尉站起身,膝頭積雪簌簌直下,兩縷白氣灼灼噴出,掃過橘色鬍鬚下的灰白,刀砍斧削過的褶皺擰得一刻不容舒展。中尉清楚,情況很糟。
他提起衝鋒槍,食指緊握扳機,一聲唿哨,數個與中尉同樣土黃色軍大衣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林間鑽出。彼此護耳帽間一顆紅星霎時驅散開畜牲黑鴉帶來的晦氣。中尉抬起左手往前一壓,高筒長靴踏過沒踝雪地,留下一串串只消一陣雪霧就能消弭無蹤的深峻腳印。
無須多加言語,隊伍警惕地分做護衛態勢踏在冰面上。昨夜罕見地未有風雪,被寒風颳積到一堆的舊雪袒露出縱橫交錯宛如蛛網般的皸裂線條。半沉進湖的漁輪半埋進雪裡,翹起的船頭指著藍得發慌的天穹。那些桅杆上的烏鴉一見有生人來,頃刻間嬉鬧著四散而去。
“嗄嗄嗄!”烏鴉突兀淒厲嚎叫著,不啻於一聲警鐘。中尉手頭沉甸甸的71發彈鼓型波波沙衝鋒槍即是最好的誅魔符,其後的狙擊手舉槍欲射,許是意識到機靈過了頭,烏鴉們悻悻然地沉寂下去。
冰湖很大,否則容不下一艘機輪漁船,中尉打了頭陣,染作灰白的靴面經過一個個鑿出冰窟窿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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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獵坑。幾尾體態修長的鱘魚的鱗上結出了薄冰。西伯利亞永是嚴寒的,冬季捕魚是少數幾個能穩定提供食物來源的去處,居住於此的人們怎麼會任由漁桶就在坑側而不收穫?
人們踩過冰面的“吱嘎吱嘎”聲驚醒了村莊,一股鮮活的人氣撲面而來,就好像信風捎著迴光返照的夏天。中尉率先邁上了棧橋,幾步之遙外就是一座漆了六個天藍色窗戶的二層木屋。離湖近,便是說明地位不低。
中尉側頭朝著謝爾蓋·帕夫洛維奇掃了一眼,把毛毯做了坎肩的諾夫哥羅德漢子會意,跟上中尉腳步,貼到這棟連門也是漆做藍色的屋前。另一邊亞東兄弟策應著中尉。待後續士兵安然無恙穿過,中尉槍頭一推門鎖,竟是虛虛地,直接開了。
“卟嘶~”像是烈風湧來的血腥氣幾乎把眾人掀了個馬翻,中尉瞥了一眼另一邊端著捷格加廖夫輕機槍野牛般衝進的卡明斯基,同時微微搖了搖頭。
“搜尋生還村民,並且……把能用的補給帶上。”一彈維發的衝鋒槍更沉了些,壓得肩頭硬邦邦的。中尉長長吸了口滿是乾涸人血的腐敗氣息,儘管他跋涉成百上千公里,也決不願意承認他們又慢了那些怪物一步。
屋內到處是呈噴濺狀的血漬,一副遮擋著松褐色屋壁的掛毯斜斜地撕裂開幾道整齊口子,落進了猶有湯料的炊鍋中。中尉闔上了倒斃在餐桌上的牧袍少年瞪得銅鈴大的暴凸雙眼。麵皮發黃又有顯眼的放射樣紅斑。觸過面板時便是不得不看過脊背,這是最可怕的,像是有個木匠刨子推下脊椎兩邊血肉,就連人最堅固的背梁都齊齊破開,跟粉皮刻意磨 花了邊緣似的。猶如瀝青的黑色顆粒混在被扯開一半的列巴瓤。受害者才剛僵硬起來,或許當昨日晚餐前,一家人正做著禱告時,撒旦不請自來。
中尉仿若烏拉爾山樣的眉毛抖了抖,轉過頭對著探著門邊男主人屍體鼻孔的謝爾蓋一努下巴,後者站到陽光底下,嘬嘴便是一聲悠長響亮的口哨:“馬林琴科!”
遠處起伏丘陵後立時傳來回應:“來啦!”,矮種 馬吭哧吭哧打著響鼻不願太靠近漁村,這怨不得它們,沒有食草動物喜歡有濃郁天敵味道的場地。
“搬出去集中燒掉,蒐集一切有用補給。”中尉“砰”地推開門,撞到一支紅雪橇,生生將卡明斯基接下來的話咽回喉嚨裡。大個子一手抱起雪橇下的紅襖子小女孩,小心地把兜帽放下來蓋住女孩的臉,啐罵道:“畜牲!”
“我們來這兒的原因。”中尉說道。穿過這棟天藍色門窗的兩層樓,愈走得深,愈是死相悽慘的遇害村民,肆行拋虐開的殘肢碎片把整條通向小教堂的道路染得暗紅。每一個士兵都至少拖著一具屍體,而從沒有一具是完好的,即便是瘋狗,也不會做到如此田地,除非,那群怪獸純粹的是當做了享樂。
突然間像是有根弦撥了撥,跳出幾符叮咚樂聲,中尉拐過公用倉庫屋角——為了防止雪狼侵襲,倉庫造的很牢固,依舊,大門支離不堪,密集的三角爪痕把條石打得塊塊崩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