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青傘遮去他半張容顏,她只看見他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著來自地獄的幽冷邪肆。
“看樣子,你是今非昔比了。”他幽冷開口,站在假山後頭,身後卻隨著十數人。衣著精美的宮娥太監,或手端著果品點心,或手持美酒佳餚,一張張面無表情,只這排場竟比宮中任何娘娘出行都要熱鬧。
不過是司樂監的掌事,卻不是天閹之身,竟也敢有這樣的陣仗。可見若是東輯事的首座太監出行,更要了不得。說也奇怪,皇帝竟默許這樣囂張的存在。沒奈何皇帝大權旁落,宮中宦官當權,形成了一種極為詭異的氛圍。
葉貞陡然回神,忙行禮,“參見大人。”
慕風華撩動綹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陰冷的眸子淺淺挑起,“起吧!”
悠長的尾音如同貓爪子撓在石頭上,發出尖銳的聲響,讓葉貞身子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她垂眉順目,卻清晰的感覺到來自身前的冰冷寒意。面目平靜,她知道,在這樣詭異的男人面前,任何的波瀾都會要命。
素聞司樂監掌事與東輯事的首座太監一般嗜殺,稍有不慎就能剝皮拆骨。
視線縮了一下,她垂著頭,卻看見那雙黑色繡蟒紋的皂靴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冰冷的氣息迎面而來,宛如置身地獄冰窖,寒徹骨髓。
他居高臨下的看她,微挑的眸子綻放著陰冷不散的霧霾,白玉笛子的末端無溫挑起她的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她抬頭,卻看見他邪冷的眼底幽暗而沒有半分光亮。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身子微微僵直。
39。以身相報如何?
他的指腹用力拂過她曾經結疤的臉頰,此刻早已光滑如凝脂,勝過從前百倍。抓*機書屋 吃痛的凝了眉,葉貞不吭一聲,雙目迎上他冷冽的眸光,清冷幽暗如懸崖之淵。
較之第一次見她,她的容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不禁讓慕風華眯起了危險的眸子。若不是他認得這雙眼睛,也許此刻必定將她當做他人。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蝕骨丹的藥效想必不錯,這眉目如畫果真難得。”慕風華終於開口,清淺不一的眸光掠過她的眉心。冰涼的指尖猶如幽冥鬼爪,不帶一絲溫度的掠過她臉頰的每一寸肌膚。
心頭一驚,葉貞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奴婢……”
“別說話。”他的指尖如同鋒利的刀刃,劃得她的臉頰生疼。那一刻,她甚至有種寒意,他會不會直接用這雙手,剝了她的皮?
深吸一口氣,葉貞濃密的羽睫如鳳羽般美麗,陽光從頂上落下,下眼瞼凝著迷人的剪影。她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眼前專注的男子,好似正在研究著,該從何處下刀,才能讓她這張人皮更為完美。
幽然收回手中的白玉笛,慕風華拂袖,身後的太監隨即將靠椅抬上來。幽然而坐,他恣意而邪肆的眸子鬆緩了原有的顏色,眼皮微微垂下,遮去了眼底精芒,薄唇微啟,卻若疲倦狀,分外慵懶的聲音徐徐傳出,“棲鳳宮的戲碼著實不錯,你這口技都勝過我這司樂監的。若然留你在外頭,豈非暴殄天物?”
心頭驟然凝住,如數九寒天般澈寒。
他竟然……都知道!
當日她著實用自己的口技騙過了所有人!
便是她模仿了元春的聲音,誘騙了葉杏去偏殿,最後借貴妃的手懲罰葉杏。這樣精密的計劃,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她竟然忘了,東輯事的資訊密閉,早已超過她的預想。旁人不知道,東輯事卻什麼都知道。
望著眼前手眼通天的男子,神色如玉雕般安靜,沒有絲毫波瀾。
細細拂過手中的白玉笛子,慕風華眉目無溫,漫不經心的模樣卻讓葉貞的心陡然揪起。凡事太過平靜本就不是好事,何況眼前的慕風華可是彈指間就能吃人的主。
深吸一口氣,葉貞既不承認也不反駁,只是淺淺行禮,道一句,“謝大人。”
“謝我什麼?”他挑眉,眼底的光竟有幾分清亮。
“大人不殺之恩,葉貞銘刻在心,來日必然相報。”葉貞緩緩垂下眉眼,恭敬而沒有半分做作。
慕風華唇角微揚,“拿什麼相報?”
葉貞愣了一下,雖說這般道來,卻也沒有想過要如何相報,不覺微微一怔。正要開口,卻聽得慕風華冷笑兩聲,“我如今什麼都有,而你這孑然一身,除了這具尚算可行的身子,怕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莫若以身相報如何?”
羽睫顫了一下,他看見她的眉稍稍蹙起,不覺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