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郎身後下了山,王四郎是走動習慣了的,徐禮卻也不弱,他再是四體不勤的,這些年的山路來回也強健了身子,一路下山也不喘氣。
看著倒不似那等提不起拿不動的,王四郎也厭惡讀書人,他那個二姐夫便是酸儒,肚子裡半點墨水都恨不得全抖開來叫人知道,幸而徐禮並不如此,若他也學著那樣說話作事,便是徐家大房的嫡親兒子,來提親也是不肯的。
王四郎一路把徐禮帶到了混堂巷兒,一路倒要先串過花柳街,隔了秦淮河幾條道,那些個窄門小面的妓家便在此處謀生,也不似大院裡有龜兒媽媽攬客招待,只自家兜了生意來做。
一個個這樣天氣了還穿著薄紗衫子,門前掛了紅燈籠,或是單個兒站著,或是結伴招客,屋子倒只一間,只當中排開幾塊木板,放上床便能行事。
往巷子前一擠,餛飩攤子的熱氣兒撲在人臉上,卷著一股熱香撲面而來,屋子裡頭木床吱呀,有男人的叫有女人的叫,人身上的熱氣也跟著一層層疊上去,有收了市的肉販魚販,還有打樵的磨豆腐的,什麼味兒的都有,攪在一處夾著河那邊的脂粉香,動聲動色。
徐禮哪裡見過這番景象,生在金陵那麼些年,也從不知城裡還有這樣一條巷子,他自然跟人一同坐過遊船賞春,一條畫舫,繫著彩絛掛了燈籠,船上彈唱的也都失扮得正正經經,燃了香擺了精緻酒水,哪裡似這地方。
一樣是皮肉生意,竟也分了高低貴賤,赤了胳膊的男人從窄房子裡出來,後面跟著扯他衣裳的女妓,臉上的胭脂都糊開了,咧著一張大嘴:“還差五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