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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正非不蠢,不會不明白手下的意思。
他輕輕嘆了口氣,原本一直挺直的背脊卻彷彿在一瞬間佝僂了下來,他平靜道:“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他因為生氣給陸依琴打了個電話,如果不是他沒有阻止陳千卿出門,如果不是他沒有叮囑屬下注意陸依琴的動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然而,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現的,就是如果。
沒人想到陸依琴會這麼偏激,也沒人想到她會立刻找到陳千卿發洩出了心中的恐慌和憤怒。
急救室的燈亮了很久,期間有醫生從裡面出來,但陸正非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對陳千卿的情況並不感到焦急。
他的臉色沒什麼表情,一直低著頭玩著手機,他的手下見他這幅模樣,還以為他只是有些傷心,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
陳千卿身邊這幾個人,是陸正非新配的,他們並不知道陳千卿和陸正非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所以在他們的眼裡,陳千卿再怎麼重要,分量也不可能夠得上陸依琴。
既然殺人兇手都不會受到懲罰,那麼他們幾個底下做事應該也不會受到太大的牽連吧。
這樣僥倖的心理,在手術室燈光熄滅的時候,徹底破滅了。
因為一直低著頭的陸正非慢慢抬起頭,衝著他道:“你和他們,一起辭職吧。”他不是太喜歡遷怒的人,但始終是無法再看見這幾張面孔。
手下愣了,想要說些什麼,卻見陸正非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
手術室的門被開啟了,一個醫生走了出來,見一直等在外面的陸正非,拉下口罩低聲道:“抱歉,我們盡力了。”
陸正非沒說話,更沒動。
護士和醫生魚貫而出,他們從陸正非身邊走過,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陸正非腳步忽的一踉蹌,若不是旁邊的人扶著,便已摔到在地上,他一把甩開了扶著他的人,然後一步步走向了急救室,走向了,他的千卿。
手術室裡還有濃濃的血腥味,被白色床單蓋著的人,平靜的躺在急救臺上。
陸正非以極慢極慢的速度走了過去,然後輕輕的,撥開了那人臉上蓋著的白布。
陳千卿的表情是安詳的,他閉著眼,彷彿陷入了深眠,除了面板有些冷冰之外,一切都和往常睡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陸正非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他想要哭,卻哭不出來,想要笑,又扯不動嘴角。於是只能木著一張臉,顫抖著手指,撫摸著陳千卿的臉頰。
他道:“千卿,別睡了,該醒醒了。”
一切都解決了,陳千卿願意和他在一起了,沒有人再能阻攔他們了,可,陳千卿,卻走了。
就好像是命運可笑的輪迴,無論其中的棋子怎麼掙扎,都逃不過命運的碾壓。
柳華梅和陳清揚沒有死在去見陳千卿的路上,卻死在了同陳千卿告別的時候,陳千卿沒有瞎,但與之相對,付出代價的,卻變成了陸正非的父母。
陳千卿的死亡,是那麼的突兀,就好像一本書,明明才寫到了一半,卻被人硬生生的撕去了後面的結局。
陸正非跪在了地上,死死的抓著陳千卿冰冷的,已經僵直的手指,他努力的喘息著想要維持呼吸,卻發現原本簡單的事情,卻變得如此的複雜。
他喘不過氣,眼前一片的昏暗。
若是陸正非的手下沒有跟進來,陸正非估計已經陪陳千卿去了。心理性的窒息,若是發現不及時,在短時間內就足以致命。
在對陸正非進行搶救的時候,醫生們也沒能分開陸正非緊握著陳千卿的手,於是在陸正非醒來後,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陳千卿。
陸正非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沒人敢回答他的話。
陸正非重複道:“我是不是在做夢?怎麼還不醒過來。”
徐少仁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到了醫院,他站在床邊,低聲叫道:“正非。”
陸正非一隻手死死的抓住陳千卿,另一隻手沉默著蓋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說:“他告訴我,他不是陳千卿。”
徐少仁嗯了一聲。
陸正非道:“我逃避了這個問題。”
徐少仁緊了緊扶著陸正非肩膀的手。
陸正非道:“如果在他走之前,我告訴他,我更愛現在的他,他是不是,會走的更開心一點?”
徐少仁不知道說什麼,但他明白,此時語言的作用是蒼白的。
陸正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