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可惜?”
今夜的楚楚閣當真熱鬧得很。
前些日子鬧得滿城風雨的亡國之君在此買醉,前途無量高官厚祿的袁承海袁大人在此求娶傳奇名妓海日,至華燈初上,黑袍廣袖,風度翩翩的新君也來了。老鴇只看他一眼,先是一驚,再是一喜,見柳從之一身便服,知他不欲聲張,便笑得牙不見眼,態度熱絡至極:“柳爺裡邊請。”
今日樓裡三個大人物,除卻薛寅是生面孔,其餘二人老鴇都是見過的。不過柳從之以前為官時也甚少來此風月之地,倒是袁承海乃是真正的此地熟客,甚至與老鴇交情也匪淺。
柳從之微笑著往裡面走:“何姑姑好久不見,近來生意可好?”
“承蒙掛心,樓裡這一個月來生意當真是越來越好了,現在生意能趕上以前最紅火的時候。”何姑姑應了一句,觀柳從之臉色,小心翼翼道:“不知柳爺可要與海日見一面?”
柳從之挑眉,“海日近來可好?”
何姑姑笑:“她哪能有不好的?就是今天可出了一樁事,袁大人前來予她贖身,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是婦道人家,沒什麼主意,這等大事可不敢輕易應了。海日那丫頭倒是向來主意正,但這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柳爺您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要不我直接領您去見見海日?”
何姑姑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話裡話外,都在看柳從之臉色,柳從之失笑:“我也許久未見她了,既然如此,自是得與她好好一敘。”他話鋒一轉,“不過,我聽說何姑姑這兒今天可是來了個醉鬼?”
何姑姑哪能不知他說的是誰,立馬道:“是是,柳爺您這邊請,不過那位爺可真是醉得厲害,這會兒還沒醒過來呢。”
兩人一路往二樓去,至薛寅所在房前,柳從之拒了何姑姑跟隨,靜立房前,首先聽到了樂聲。
一曲破陣樂,絃音錚錚,曲調入耳殺伐凶煞,又飽含蒼涼。柳從之聽得耳熟,一時稍微失神。數年之前,他在邊關戰場……屍山血海,死生無常,亙古寒風席捲過染血的古戰場,他受重傷,嘔血垂死,他的身邊,有雙手俱廢,一息尚存的兵士,仰躺在地上,唱起一首流傳北地的,堪稱蒼涼的戰歌。
柳從之那時幾近末路,聽完一曲,幾乎要落淚,然而不等他這淚落下來,這名同伴哈哈大笑,約是想拍一拍他的肩,然而雙手俱廢,不能成行,故而只是笑了一笑,便乾脆利落地咬舌自盡,沒了聲息。於是柳從之不流淚了,他安安靜靜地咬牙,手廢了就不能活?不,就算手腳都廢了他都要活下去……事在人為,只要他能活,他就還沒完,逆天命,篡皇位,奪天下,多少人做夢也不敢想的事,他不也能做?他不也做成了?
樂聲驟停,柳從之回過神來,微微一嘆。
前塵種種,數番生死起伏,如今想來,盡皆如夢。
柳從之靜了一靜,推開房門,第一眼,看見了垂頭撥弄琵琶的薛寅。
小薛王爺擺弄琵琶的架勢竟還真有那麼點樣子,貌似認真至極,指間音符流竄。聽見門響,薛寅漫不經心地抬頭,直直望入柳從之眼中,這麼一對視,柳從之稍微挑了挑眉。
薛寅睜著一雙朦朧的醉眼,黑眸水潤,氤氳著霧氣,神情倒是一味的慵懶,面色緋紅。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地開口:“柳……從之?”
大約真是醉了,已經忘記了稱謂。
柳從之定定看著他,莞爾一笑,微微搖頭。
他有趣地發現,大薛的亡國少年皇帝,居然還是個美人胚子,而且是那種男生女相的柔美,模樣著實是不差,不過氣質使然,不到這等時候,實在難讓人看出他五官的漂亮,可這柔美終究僅是皮相而已,絕不代表此人柔弱可欺。柳從之對荒唐的薛氏皇族向來殊無好感,不過北化薛氏這一對被放逐的皇族子弟卻算例外,這二人出身不毛之地,不享富貴,卻反而得以儲存薛氏一族骨子裡的匪氣與悍氣。
遙想二百餘年前,薛朝開國皇帝不過一屆卑微乞丐之身,朝不保夕,命如野草,不適大字,不懂禮數,適逢亂世,竟也硬生生地拼出了一片天,由路邊乞兒一路走到天下霸主,九死一生,烽煙喋血。二百餘年後,薛氏一脈後輩凋零,薛朝風流雲散,金戈鐵馬猶在,烽煙戰火猶存,卻已不是薛家天下……
柳從之微笑,好整以暇正了正衣冠。
如今,他是天命所歸,如果天不允他,那他就讓天只能允他!
☆、醉夢金戈
薛寅知道自己喝醉了。
這不稀奇,他是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