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瞭解真相,一方面又生恐懼唐突不是使他們而是使自己陷入難堪。她睡在高洋、高晉哥兒倆家使我昨天一夜為她憂心如焚。
他家的偏院內直分靜刻,向陽的圍廊裡晾著鄰居家剛洗的床單和衣服,空氣中有濃重的潮腥氣。
我敲了兩下門,屋裡沒人答應,一片死寂。我正欲正敲,忽然失去了勇氣,心驚肉跳地退了出來。
我垂頭站在偏院外大院落的堪稱小廣場的天井中,陽光如同揚起的粉塵紛紛落下,心中茫然,進退失據。
對面二層樓走廊的小木欄杆後,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衰老婦女推著一輛坐著個嬰兒的童車掉頭看我,在陽光中面容模糊。我走開了。路過汪若海家窗前,喊了他兩聲,聽不見回聲,便去禮堂樓上的方方家。他正在睡覺,開了門又躺回床上。我點著一根菸,價值在一邊抽,剛吸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喝了口桌上杯裡的剩水,認真地一口一口抽起來。
方方也點了一根菸,躺在被窩裡抽把煙霧吐向天花板。他問我為什麼沒去上學?我說早煩了。我問他汪若海他們今天怎麼想起去上學了?他說他們一會兒就回來。
沒等多久,許遜、汪若海等人一個個揹著書包回來,摞下書包就搶煙抽,互相打鬧著,嘴裡不乾淨罵著髒話。
我也和他們一起互相辱罵,用最下流最骯髒的詞句,沒有隱含的寓意,就為了痛快。
然後我們就一直出去奔高晉、高洋家。許遜、方方一到便用力砸門,使腳踢門,汪若海還跳上窗臺扒著窗欞往裡看,笑嚷:“看見你們了,別急慌慌穿衣服。”
於是我也忙不迭地往窗戶上爬,上去才發現窗戶上嚴嚴實實遮著窗簾。高晉笑著把門開啟,放我們過去,嘴裡說:
“這幫土匪。”進了房間大家便往裡闖,高洋、於北蓓穿戴整齊地坐在藤沙發上含笑望著我們,就像一夜沒睡一直坐在那兒等著我們的到來。“想看什麼呀?”於北蓓說,“沒見過是麼?”
高晉跟進來問我,“你早上是不是來敲過一次門?”
“沒有。”我當即否認。
“你們三個人昨晚怎麼睡的?”方方問他們,“屋裡就兩張床。”“上半夜睡這張床,下半夜睡那張床。”於北蓓從容應付,然後咯咯笑起來。
她的這副腔調立刻使我如釋重負,那明顯的玩笑口吻和毫無半點羞慚的態度,使我覺得她什麼都不會當真且問心無愧,過於荒廖的供認往往使人相信這一切都是虛構的。
我變得快活起來。中午吃飯的時候,由於怕被我爸爸看見,我不能去食堂,於北蓓也不便在食堂公然露面。於是我和她單獨留在屋裡,等他們吃完飯再給我們打回來一份。
我和她已經很熟了,呆只剩我們倆在陰森森的大房間裡時,我還是像一個被人關了開關,沒詞兒了,只是沉默地抽菸。“你在家是個好孩子吧?”她把臉湊上來盯著我問,一口煙噴到我臉上。“根本不是。”我揮手趕散煙,又向她臉上吐了口煙。“我是我們家捱打次數最多的。”
她在煙霧中睜著眼睛笑,鼓足腮幫子用一個手指敲腮幫子側,吐出一連串的小菸圈,“真看不出你像壞孩子。”
她一張嘴說話,煙就全吐了出來,她又吸足了一口,全神貫注地製造菸圈。我真想用兩指使勁一捏她圓鼓鼓的腮幫子,來個一氣盡吹的效果,想得心直癢癢,就是不敢真伸手去幹。
“其實我壞著呢,只不過看著老實。”我對她解釋,“學校老師也都剛見我挺喜歡,後來沒一個不討厭我的。”
“你會吐大煙圈麼?”她忽然過來,扒著我肩膀,一嘴煙氣地問。“不會。”我說,吐了一個,果然不成形。
“我會。”她說,在我耳邊接連吐了幾口煙,但無一成功。
“前兩天我還吐出一個特大的呢。”她說,很有耐心地堅持吐。她嫌這兒靠近窗戶有風,坐在牆角的藤沙發上面朝牆吐。我問她上學呢還是已經工作了。她回頭告訴我她早就工作了,初中畢業後去郊區一個果園農場當農工,每個月掙十六塊錢工資。“我現在是學徒,出師後就能掙三十多塊錢了。”她補充說。“那你夠富裕的。”我表示對她已經掙工資的羨慕。
接著我問她老在外邊“飄”,她爸爸不生氣麼?每天和男的混在一起。“他都氣死了,可又沒辦法。”於北蓓笑著說,“好幾次都說不認我這女兒。”“打過你麼?”“怎麼不打?捆起來打。”於北蓓做了個手腳被束縛的樣子。我抓緊時間教育他,“其實你沒必要每天不回家,在男的這兒住。我們都挺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