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
「嗯,要啊。」
瞬這麼說著,雙眼卻像受到魅惑般緊盯著風景不放。
「你在看什麼?」
「喂──回家了啦!」
覺在我的身後焦急地喊著,瞬則默默指向風景。
「看那個。看得到嗎?」
「什麼?」
瞬指向遠方的黃金鄉,水田區與森林的交界處。
「看,是蓑白。」
我們從小就學到保護眼睛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大家的視力都很好。即使當時那個生物的白色身影遠在數百公尺外,還在夕陽光影交錯的田埂上緩慢移動,我們依然看得見。
「真的吔。」
「什麼啊,養白又不稀奇。」
平時沉著冷靜的覺,語氣不知為何有些不悅。
但我不為所動,應該說不想動。
蓑白用蝸牛般的速度從田埂走上草地,消失在森林中。我看著蓑白,心卻飛到一旁的瞬身上。我當時並不清楚心中的情感如何命名,但與瞬並肩欣賞夕陽下的鄉村風景,心中滿是酸甜滋味。這也許是記憶虛構出來的情境,融合數個類似片段演出,撒上感傷的調味料……
即使如此,當時的光景至今對我仍有特別的意義,那是我在完美時代中最後的回憶,當時一切都遵照正確的秩序行進,對未來沒有分毫擔憂。即使再過不久,一切都要被無盡的空虛與悲痛呑沒,當下的初戀回憶,至今如夕陽閃耀。
2
讓我再說些孩提時代的事吧。
神棲66町的兒童到六歲就須上小學。我上的小學叫做「和貴園」,町裡還有其他兩所小學,分別叫做「友愛園」與「德育園」。
當時神棲66町的人口僅有三千出頭。我調查過古代的教育制度,如此人煙稀少的町內就有三所小學,算是歷史中的特例,但也正是最不可動搖的鐵證,解釋我出生的社會本質。我再舉另一個數字,當時社會上約一半的成年人都從事不同方面的教育工作。
構築於貨幣經濟之上的社會應該無法想像這種體制。但我們町的社會體制基礎是互信互助,無私奉獻,根本就沒有貨幣,人才自然流往需要之處。
和貴園離我家二十分鐘腳程。利用水道就可以早點抵達,但撐船用的篙又大又重,走路反而輕鬆得多。
小學就蓋在町中心附近的寧靜地段。和貴園在茅輪鄉的南邊,是黑亮的木造老校舍,從高處俯瞰呈現A字形,全是平房。走入位於A字形橫杆處的大門,第一眼會看見牆上匾額的四個大字「以和為貴」。據說這是古代聖人聖德太子撰寫的十七條憲法中的第一節,意思是珍惜和平。聽說這是「和貴園」這個名字的由來,但我就不知道友愛園與德育園的匾額寫些什麼。
在A字型的校舍中,A的橫杆處是教職員辦公室與教室,沿著右邊走廊下樓到A字右邊尾巴為止,坐落著許多教室。全校學生總計不過一百五十人左右,但教室應該有二十間以上。左邊尾巴是管理部,禁止學生進入。
A字形校舍正前方的校園,除了運動場、單槓等運動器材,還有各種生物的飼養區,養著雞、鵝、兔、天竺鼠等等,由學生輪班照顧。校園角落坐落著孤伶伶的白木造百葉箱,用途不明,我上了六年的和貴園,沒見過它派上用場。
由A字頂端中三面校舍圍成的中庭極神秘,不僅嚴禁學生進入,平時在校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