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山中剿匪,繳獲銀錠十二麻袋,意外收穫。委員長甚是高興。”戴笠說。
“戴將軍吉人自有天相。”祖爺附和。
“只不過……那‘雙刀女俠’並不是先生的內人,先生緣何這般庇護?難道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戴笠笑著問。
“戴將軍取笑了。朱瑾當時身負重傷,那一刻她不是‘雙刀女俠’,也不是土匪,就是一個受傷的女子,我怕士兵傷了她性命,不得已出此下策,將軍見笑了。”
“俠骨柔腸,仗義!我戴笠就是靠‘義’字起家,想當年在上海,藍衣社剛剛成立,上海三大幫派都給戴某幾分薄面,靠什麼?義氣!不過……我看朱瑾確有幾分風韻,先生不妨假戲真做了吧,否則的話,我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豈不是難為在下?”
祖爺沒想到被戴笠將了一軍。當時情況危急,為了保護朱瑾不得已編謊,如今這事卻難辦了,國民黨剿匪耗費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捕獲了四大金剛之一,如果不聲不響地放了,對上對下都沒法交代。
祖爺一夜沒睡,翻來覆去想這件事,隨後去了朱瑾的病房。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朱瑾說。
“夫人言重了。只是……只是……這個戲還得演下去……否則夫人難以脫身。”
朱瑾無奈地笑了笑:“司令已死,我心也死了。先生不必替我憂慮,要殺要剮,我認了。只是……只是……”
說著,朱瑾掉下眼淚。
“只是什麼?”
朱瑾摸了摸肚子:“我已有了司令的骨肉。”
祖爺一聽,百感交集,良久才說:“所以……夫人更要全身而退。白天我和戴笠交談,他要撮合你我成婚,這樣夫人才能安全,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朱瑾看了看祖爺,又摸了摸肚子:“這樣委屈先生了……”說罷眼淚又滾了下來。
祖爺沒說話,眼望夜空,駐足而立。
祖爺結婚了,娶的是土匪頭子的遺孀,壩頭們都蒙了。
“祖爺,黃花大閨女有的是啊!這……江湖上傳出去,恐有損祖爺聲譽啊!”二壩頭撓著腦袋說。
祖爺面無表情。
私下裡,三壩頭對大家說:“我一直以為祖爺底下那玩意有問題,所以不結婚,今日一見,我還真錯了。祖爺真有定力,熬了這麼多年,行了,這次舒服了,呵呵。”
二壩頭晃晃腦袋:“我是不是也該找個女的了……”
大壩頭咧著嘴大笑:“你倆吵吵個毛啊!祖爺的品位豈是你們能參透的?”
四壩頭靜靜地聽著,他又想起了黃法蓉,心中針刺一般疼痛,甩了甩袖子,自己走了出去。
六壩頭跟了出來:“四哥!”
四壩頭仰起頭,遙望天際的星塵:“唉……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吟罷,熱淚縱橫。
“四哥,”小六子拍了拍張自沾的肩膀,又從懷中摸出一包“孔雀”香菸,“來一支吧,這還是我跟九爺時,上海的煙商送的。”
張自沾從來不抽菸,但那一刻他接了過來。小六子為他點燃,他努力吸起來。
“四哥、六弟,在聊什麼?”五壩頭張崎嶺走過來。
“聊這看不透的人生,參不透的風月,了不斷的真情……”四壩頭一聲長嘆。
“他怎麼了?”五壩頭濛濛地問小六子。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四壩頭又是一聲嘆。
“你倆玩吧,我睡覺去了。”五壩頭濛濛地走了。
“也許,我加入‘江相派’錯了……”四壩頭突然冒出一句。
“噓——”小六子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四哥,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我們是在替天行道嗎?這個世界上還有‘道’嗎?我一直在想人生的真諦是什麼?功名利祿?酒色錢財?人生再風光也免不了一死,錢財名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洪老虎幾日前還威風無限,須臾間做了槍下鬼,錢財歸了國民黨,女人再嫁他人,他若地下有靈,作何感想?”
“四哥,你太悲觀了。”
“都說大丈夫在世,要不枉此生,何為不枉呢?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人的揚名立萬總是伴隨著無數人的死亡。有時真羨慕‘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田園野居,遠離廝殺,沒有陰謀,守著一家老小,看日月盈昃,聽夏雨冬雪,然後垂垂老去,真是幸福啊……”
“四哥,我給你打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