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隔絕在了外面,落在傘布上滴答作響。
不知為何,當這一幕發生的時候,我忽然憶起了一個月前發生在湖邊的那一幕。彼時我孤寂無助,羞慚到無處藏身,也有那樣一個人,將一頂鴨舌帽壓在了我的頭上。
這一幕是如此熟悉,彷彿不同時間節點上情節再次重疊。以至於我還沒回頭心中已經有種強烈的預感,隱隱猜到了那為我打傘遮雨的人是誰。
回頭看去,首先看到那握著傘柄骨節分明的手,視線慢慢上移——沈冽那清俊的臉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沉默地看著我,而我太過心虛以至於無法和這個年輕人對視。
明明放下狠話說不想再看到他,現在卻跑來跟蹤人家,簡直是重度精分症患者,臉打得“啪啪”響。
可沈冽也有不對的地方,他對我撒了謊:辛苦了一天也不休息,而是跑到無人的天橋上來塗鴉,這怎麼可能是不喜歡畫畫?他明明對畫畫那麼渴望!
於是,我們倆都當場被對方抓了現行。
小雨轉成了中雨,雨傘縱然可以擋住天上落下的雨,卻不能阻擋地上匯成小股的雨水。我低頭一看,蒙娜麗莎的臉已經模糊,忍不住心中一陣惋惜。
“走?”半晌,他才惜字如金地問了一句。
我點點頭,和他慢慢地從天橋上面下去。
明明街道那麼寬,b市那麼大,但能讓我們容身的地方只有傘下面那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我們肩挨著肩走著,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沈冽沉默慣了,指望他主動開口顯然不可能,於是我只好打了個哈哈,主動開口說道:“好巧啊,沒想到這麼晚還能遇到你啊。”
話音剛落,沈冽轉過頭來莫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你以為你說偶遇,我會信?
領悟到那個眼神的意思後,我才發覺自己又犯了蠢。於是只能訕笑兩聲,勉強將偶遇論死撐到底:“我是說真的啊,我晚上有事,剛好從這邊經過而已。”
沈冽聽了,嘴角很細微地向上揚了揚,雖然微不可查,但對一個幾乎沒有表情的人來說,完全可以算作明顯的笑容了!
看了這個比沙漠雪還要少見的笑容後,我幾乎要惱羞成怒,“誒,你笑什麼啊!你不也是說了謊嗎?你跟個陀螺似的忙了一天了,晚上也不休息,跑到天橋上來就著路燈畫畫。你說你對畫畫沒興趣,誰信啊?”
聽了這句話,他臉上最後一點笑容也隱了,悶聲不吭。
這幾次的相處,我算是摸清楚他的脾氣了,只要一提到畫畫的事,他立馬就變了臉色,像是被人觸了逆鱗。我只能在心中猜想著,他這麼喜歡畫畫,卻要偷偷摸摸地躲到天橋上,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既然他不願提這件事,我又換了個話題:“你每天都像今天似的,做兼職到深夜才回去嗎?”
他的神色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一聽當時職業病就犯了,做學生的老是翹課怎麼能行?這得教育啊!
“雖然自立更生是件好事,但還是要以學業為重,不能本末倒置。再說了,你天天這麼忙,身體也吃不消啊?”我唐僧唸經般地嘮叨著,他腳步忽然頓了下來,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
雖說我現在已經習慣了我們二次元的交流方式:我負責說,他負責用眼神表達,對話內容基本靠直覺來猜。但是這次,他眼神中的內容太過複雜,以至於我無法全部讀懂。
只覺得那浮在最面上,最深刻的一層,是一種厭倦了生活的滄桑。
我擦擦眼睛,心想肯定是我猜錯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學生,眼中怎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呢?那分明是閱盡世事的人才有的圖騰。
“奢侈。”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
這兩個字落入我的耳中,我幾乎以為我耳朵出了毛病。
“奢侈?”為了確認,我又重問了一遍,“奢侈嗎?你指什麼奢侈?”我在心中仔細地回想著我剛才說過的話,到底是哪句奢侈了?
他抿緊了雙唇看我,似是極不情願說話,但是不開口又極度不忿。最終他還是忍不住說道:“你描述的生活,太奢侈了。”
我愣了,“難道這不是你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生活嗎?你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時間,可以探索未來的路,嘗試新鮮的東西。就算摸索錯了也不要緊,因為你可以隨時重新起航,這就是年輕人的生活啊。”
他側耳聆聽著我的話,聽著聽著忽然笑了。那笑容十分寡淡,還帶著幾分嘲諷和涼薄,似乎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