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頭書寫著“奈何”二字。
是了,她該過了這奈何橋,前往冥界往生了。她本就是一個離體魂魄而已,憑著一個執念凝聚成形。如今心願已了,該去了。走上橋時,她沒有回頭。身後事太過不堪,不堪回首。
羽族千音山。百年羽族臣子身著縞素,跪在梧宮門前,哀哀而泣。為首的是一名女官,髮色潔白,原是孔雀頂翎所化——她的真身是一隻白孔雀。
孔雀哭了許久,忽然悲聲呼道:“臣等在佛祖面前求來三梵蓮,保我尊上肉身三百年,以求尊上得以重生。不想三百年來,竟連尊上的一片魂魄都未尋到。今日三百年之期將到,尊上的肉身下一刻便要湮滅……臣等無能,愧對尊上!”說罷號陶大哭,其他臣子們也跟著哭成一片。
梧宮之中,忽然傳來異響。臣子們紛紛止了哭泣,抬頭看去。門裡忽然奔出一名守著三梵蓮的童子,激動得聲音都變了:“三梵蓮的花苞在動,像是要開了!”
梧宮內供著的的三梵蓮花苞劇烈地顫抖著,突然綻放,火焰自蓮花中心蓬地爆燃,整個梧宮頓時被大火席捲,熱浪逼得臣子們驚叫著後退。一個五彩斑斕的身影突然衝破屋頂,直飛九天,一時間霞光四射,天地間灼灼生輝。
這七彩霞光普照到四荒八澤,啞了三百年的萬種鳥禽忽然群起雀躍,載歌載舞,一片歡騰。莽莽六界聞得禽歌,均知是羽族鳳凰重生再世了。
梧宮的火焰漸熄,屋棟完好,琉瓦閃亮。浴火鳳凰的宮殿,自然是不怕火的。
羽族大臣們紛紛湧進梧宮時,玉色寶座之上,已坐了他們的凰羽尊上,火紅的王袍,俊冷的容顏,一頂小小金冠將墨髮束起。
孔雀等人跪倒在地,大喜大悲之間,唯有泣不成聲。
凰羽掃了一眼臣子們,發出重生後第一道命令:“去尋一個面戴銀箔面具的女子,名叫雁舞。”
隔了三百年,再遊千音山的園林,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凰羽的腳步在一個金絲籠前停了下來。金絲籠看似普通,其實是施了禁咒的。籠中,倒著一隻紅羽的小鳥。
墨眉微壓,眼底若飄過烏雲:“那是……”
身邊隨侍的孔雀上前一步,眼光灼灼:“尊上不認得了嗎?那是無煙啊。暗中對您下毒,害您涅槃時毒發魂散的無煙!”
凰羽面色變得陰沉冷冽,一步步走近金絲籠。籠底,側躺了的紅羽小鳥身體已然有些僵直,身上羽毛油膩成一團。
孔雀道:“咦,怎麼倒了?自尊上出事之後,這妖孽便現出了原身,原來是一隻鴆(zhèn)鳥。不過鴆鳥都是黑身赤目的,倒從未見過有紅羽黑目的,去鴆族查了,鴆族回覆說族中從沒有過紅羽的鴆鳥。”
鴆族雖也是禽類,卻因在萬萬年前混沌初開、神魔混戰不休的時期,其族長九霄受天帝之命,專司暗殺之職,除去許多敵方勢力,為鞏固天帝勢力立下汗馬功勞,被封為上神。是為數不多的上神中少有的一位邪神。論輩份在羽族之尊凰羽之上。因此鴆族是不在凰羽的管轄範圍之內的。
孔雀道:“此物色澤如血,毒性可怖,我估且稱她為血鴆。可憐尊上和我等均被她的美豔迷惑,竟沒有看透她的真身。枉尊上百年間對她寵愛有加,其鴆毒侵入肌骨卻毫無察覺,以致於浴火涅槃時突然毒發……
尊上出事後,我族醫師驗看尊上肉身,很快驗出了毒性。之後便在無煙的血樣中查到了同樣的毒素。我們將她囚禁拷問,她卻突然現出了血鴆原形,變得木呆呆的,毫無反應,想來是為了逃避審訊,掩護身後謀害尊上的指使者。這一招著實讓人無可奈何。我心中極恨,若將她輕易殺掉也太便宜了她,便將她囚於籠中,三百年來,每天早晨,都會順便在她的身上潑一瓢滾油,以洩心頭之恨。今日她竟然倒下了,想是知道了尊上覆活,這就嚇得氣絕了吧。”
“無煙……”凰羽自牙縫中迸出恨毒的兩個字,面上若陰雲過境。
他涅槃出事的一百年前,遊歷人間,這隻紅羽鳥兒跌跌撞撞落入他的懷中,一頭扎進衣襟裡瑟瑟發抖。不遠處,一個託著竹籠的紈絝公子兜兜轉轉,急得大叫:“我的鳥兒跑去哪裡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鳥兒,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轉到無人處,道了一聲:“出來吧。”
懷中鳥兒躍出,落地化為人形,撫著胸口驚魂為定:“好險好險,總算是逃出來了。”抬眼笑笑地看一眼她的恩人。
那笑容落入他的眼中,若璀璨煙霞,三千世界都綻放了光彩。
這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