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幾近強悍的行為決不是為了
烘托她們的審美意識,而是為了強調她們的個人財富,為了赤裸裸地告訴人們她們
在經濟地位上決不是無足輕重的。現在,美、美感、審美情趣都變得無足輕重,無
關緊要,重要的是顯示個人的實力或借用上海亞文化圈流行語來說叫做“摜出力開”。
這種心理決定了這些女人手指上戒指的數量,她們並不在乎這些戒指的美學意味。
說句刻薄的話,如果有可能,她們甚至會在自己的身上直截了當地披掛起用人民幣
做就的衣服。
我們城市的飾品被異化的歷史便開端於這一刻,在相當一部分男女披掛在身的
飾品背後,你解讀到的不是古典美學的現代發展,也不是歷史趣味的當下演繹,而
是拜物教教徒的夢想、囈語和癲狂。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決定了我們對今天的貴金
屬推銷者必須保持的懷疑態度。我們知道,作為商人,當他們向那些渴望時尚的男
女灌輸一整套關於貴金屬飾品在今日生活中的審美作用的時候,其實他們灌輸的是
一整套市民社會的信條、理念:沒有什麼比一隻黃澄澄的金戒指更實用的東西了,
不是因為它看上去美不可言,而是因為它的通兌特性,因為它能析換成你所需要的
物品。
在什麼時候,我們能夠從貴金屬刺目的光芒中擺脫而出,它告訴我們的不再是
有關財富的這一套陳腐的說教?又在什麼時候,城市的飾品不再是人性的另一種枷
鎖,而能恢復它在遠古時代的屬性,表達人類對美、對趣味、對意蘊的天然追求?
另類內衣;對時尚的一種掠奪
不久以前,中國內地的眾多媒體全都雲集於上海最富於開放精神的區域之——
虹橋開發區,令它們如此興奮的是第三屆國際內衣暨沙灘裝展示會。在這次展示會
上,處於主流地位的世界內衣製造商們向上海的時尚男女推出了幾十個品牌和幾百
種款式(它們中有著上海時尚男女還不太瞭解的C·K、GUCCI,也有著上海有些男女
已大致熟悉的黛安芬、柏甲安、雅戈爾),世界內衣製造商還向上海的時尚男女推
出了這個時代對女人肉身的溫情、蠱惑和諂媚,這份溫情、蠱惑和諂媚由於身著內
衣的模特在T型舞臺上妖豔地演繹而獲得了充分的擴張。
毫無疑問,身處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的我們早已不上一次地目擊了這種“擴張”,
我們自然也不再會對這份“擴張”怦然心動,因為我們深知這份“擴張”的背後有
著商業集團的種種有關利潤的企圖,這企圖關涉的是人的貪慾而不僅僅是人的審美。
在這樣的意義上,我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另外一些內衣所吸引,它們在內行
的嘴裡被稱作“另類內衣”。
它們讓我們為之震驚。這份震驚首先來自於它們的材質:皮革、草繩、吸管、
鬆緊帶、泡棉……正是這些讓尋常人們匪夷所思的材質構成了“另類內衣”的基礎;
這份震驚還來自於它們的理念:熱情而原始的活力、視覺的迷惑和生理的盲目、恣
意的放肆加上野性的浪漫……正是這些與眾不同的理念強調了“另類內衣”的生動
的破壞力和同樣生動的打擊力。
顯而易見,“另類內衣”決不會被這座城市主流人群——那些經常自命不凡的
女白領和那些將“情調”當作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東西的小情調主義者——
所認同,我完全可以想象這些人們在“另類內衣”面前投上驚愕的一瞥然後掉頭而
去的情景。但是,這絲毫不會影響“另類內衣”存在的價值,並且,這正是“另類
內衣”存在的價值所在:以迥然不同的價值觀念、審美形態強硬地楔人主流社會、
主流人群,並在它們(或她們)的一側發出獨特的呼叫,使得一個溫柔纏綿的社會
和那些沉湎於濃重的脂粉氣中的人群為之而驚愕不已。“另類內衣”就這樣對我們
今天的時尚作了一次富於挑戰性的掠奪,它還掠奪了城市人那雙在過多的色彩、過
多的線條、過多的香氛中已變得極其麻木的眼睛。
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