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來到林間空地之後最令人不安的一幕。查克沒有回答,而是在微笑。微笑,不顧一切,不顧他剛才所說的是多麼殘忍。接著,他轉身跑了,也許是要把這個激動人心的訊息告訴別的人。
那天傍晚,在大門關閉前的半個鐘頭,紐特和艾爾比將所有成員聚集在東門。黃昏的第一縷暗影悄然爬上了天空,行者們剛剛歸來,走進了神秘的地圖室,鐵門叮噹作響地關閉了。民浩已經提前進入,艾爾比告訴行者們抓緊完成他們的工作——他希望他們在二十分鐘內回來。
查克透露本被驅逐的訊息時臉上帶著笑容,這仍然令托馬斯感到氣憤。雖然他並不清楚那究竟意味著什麼,但聽起來絕不是件好事,特別是在此刻,所有人都站在離迷宮不遠的地方。他們要把他送到那外面去嗎?他想,去與鬼火獸做伴?
其他的人在竊竊低語,空氣中瀰漫著可怕的期待,緊張的情緒如同一片厚重的霧霾。可是托馬斯一個字也沒說,只是抱起胳膊站在那裡,等待開場。他靜靜地站著,直到行者們從房子裡魚貫而出,一個個顯得筋疲力盡,神色凝重。民浩是第一個走出來的,這讓托馬斯猜測,他是行者的守護人。
“把他帶出來!”艾爾比喊,驚醒了托馬斯的思緒。
他放下胳膊,轉過身去,到處尋找本的蹤影,恐懼在他心中慢慢堆積,心中在猜想那個孩子見到他之後會如何反應。
在大屋遠處的一側,三個大個子男孩出現了,實際上是拖著本一路走來的。他衣衫襤褸,幾乎已直不起身,一條帶血的厚繃帶遮住了他半個腦袋和半張臉。他不肯放下腳,更不願順從。他的模樣跟托馬斯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死氣沉沉,只除了一點。
他的眼睛是睜開的,而且因為恐懼而瞪得老大。
“紐特,”艾爾比用很輕的聲音說,離他幾英尺開外的托馬斯聽見了他說的話,“把長杆拿出來。”
紐特點點頭,已經朝菜園的一個小工具房走去,他剛才顯然一直在等待命令。
托馬斯轉過身背對本和警衛,可憐的男孩沒有血色。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抗,任由他們將他拖過庭院中間灰塵遍佈的石板。他們走到人群邊,把本拉起來站在艾爾比——他們的首領面前。本垂著腦袋,不肯去看任何人的目光。
“你這是咎由自取,本。”艾爾比說。他搖搖頭,朝紐特走去的小屋望了一眼。
托馬斯跟隨他的目光看去,剛好看見紐特走出歪斜的房門。他手裡拿了幾根鋁杆,首尾相連能夠接成一根大約二十英尺長的杆。接好之後,他抓住一頭上奇形怪狀的東西,一路拖著它走回到了人群中間。金屬桿在地面上摩擦發出的聲音,讓托馬斯的脊樑上湧起一陣冰冷。
托馬斯被這整件事嚇壞了,他無法擺脫心中的負疚感——雖然他並沒有做出任何激怒本的舉動。這其中有什麼會是他的錯呢?他得不到答案,但他仍然感到愧疚,如同在他血液中蔓延的瘟疫。
紐特走到艾爾比面前,把手裡的金屬桿遞給他。托馬斯終於看清了那奇怪的附件。粗糙皮革做成的一個圓環,用碩大的釘子固定在金屬上。一個大大的帶扣表明,它可以開啟閉合,而它的用途再明顯不過。
這是個項圈。
14 最後的尖叫聲
托馬斯看艾爾比解開了項圈,把它套在本的脖子上。帶扣關閉時發出啪的一聲巨響,本終於抬起頭來。他眼中有淚光在閃動,鼻孔裡流下一串串鼻涕,空地人默不作聲地駐足旁觀。
“求你,艾爾比,”本哀求道,他顫抖的聲音可憐至極,托馬斯無法相信這與一天前打算咬住他喉嚨的人是同一個人,“我發誓,只是痛變讓我的腦子生了病。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了他——只是一時失去了理智。求你,艾爾比,求你。”
從這孩子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記重拳擊打在托馬斯的五臟六腑,讓他越發感到負疚與困惑。
艾爾比沒有理會本,他扯了扯項圈,確保它已經扣緊,牢固地連線在長杆上。他沿著長杆從本身邊走過,撿起長杆,一點點在他手掌和手指間滑過。他走到盡頭,緊緊抓住它,轉過身面對人群。佈滿血絲的雙眼,因怒火而皺起的面孔,沉重的呼吸——在托馬斯眼中,他竟忽然顯得如此邪惡。
而另一端則是異樣的景象:本顫抖著、哭喊著,舊皮革做成的粗糙項圈鎖住他蒼白瘦弱的脖子,接在一根長杆上,將他與二十英尺外的艾爾比連在一起。鋁杆中間有些彎曲,但只有那麼一點點。即便從托馬斯站的地方來看,它也是出奇的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