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堂,名字好聽,裡頭的人,偷摸扒竊,綁票敲詐,除了殺人放火不敢做,江湖裡數得著的歪門邪道都是他們的“工作範圍”。
沈六加入聚寶堂的時候,剛過完十四是歲生日,他把身上僅有的錢送進了火爐衚衕的賭坊。他拼了啊,如果不能以錢生錢,他很快連冷饅頭都沒得吃了。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以最輕鬆的方式變成富人呢?沈六想出的唯一答案就是賭。
那一天的結果是,他把自己輸給了“堂主”,一個綽號“姚瞎子”的男人。
姚瞎子對每個手下都說同樣的話,只要跟著他,賺錢就是世上最容易的事,只要聽話,不出無年,他們也可以揮金如土。
這自稱瞎子的乾瘦男人,眼睛比誰都好使,招募幫眾的眼光一直很準。賭坊當鋪、放高利貸者的家門口、臭氣熏天的乞丐聚集地,都是聚寶堂的眼線們常年照顧的地方。姚瞎子說過,身陷困境的人,未必願意加入聚寶堂,但身陷困境又渴望一夜翻身的人,就一定願意來。
但,“發容易財”的背後,姚瞎子同樣制定了嚴厲的規定,根據入幫時間的長短,給每個級別的幫眾都下了死任務,如果有誰沒有完成,打!這些年來,因為沒有完成“份額”而被鞭打至死的人,也不是一兩個了。
沈六要不是皮厚,大概早被打死了。
聚寶堂裡,他跟尹秀關係最好。半年前,要不是他在路邊發現重病的尹秀,這傢伙早就成了流落他鄉的孤魂。
沈六曾問過他老家在哪,因為尹秀的口音很奇怪,不像他聽到過的任何一個地方的方言。
尹秀只說在很遠的地方,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便什麼也不再提了。
沈六也沒有追問,只說他也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江南的一個小鎮。
無家可歸,又無親朋,尹秀順理成章地成了聚寶堂的新人,很快有成了姚瞎子最器重的手下。每次看到尹秀滿載而歸,沈六都會揶揄,說她天生是掙“容易錢”的命。
“對了,聽說小軲轆跟李奇都病了?”沈六喝了一口水,試著放下捲起的衣服。
“是啊,上吐下瀉好些天,臉都青了,吃藥也不頂用,他們說是撞邪了。”尹秀如是道,“前些時候,他們倆好幾次出門都能弄不少錢回來,得意得很呢。”
“我聽他們說,是因為去拜祭了財石神仙什麼的,才有了這運氣。”沈六皺起眉頭,“怎麼這麼巧都病了呢?”
“神仙?他們也就那幾次風光,之後再沒弄回多少錢來。有一回李奇還差點讓人抓了。”尹秀不屑地說,“我看他們不過是湊巧的好運。”
聞言,一個細細的聲音莫名在沈六耳畔響起——來得越容易的東西,往往越危險。
“怎麼啦?”尹秀拍了拍發呆的他,“話說前幾天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幸好堂主喝多了睡熟了,不然被他發現,有你好受的!”
他回過神,隨口道:“下大雨嘛,耽擱了回來的時間。”
小丫頭的事,他終是沒有對任何人講,包括王大頭。
尹秀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笑道:“以後小心些。”
這時,外頭一陣嘈雜,隱隱有人興奮地說:“綁來了一條肥魚!”
5
她?!
沈六的心“咯噔”一下。
麻袋裡露出半個身子的丫頭,被繩子捆成了一條掙不脫的魚。
聚寶堂的大廳裡,將她綁來的傢伙手舞足蹈地講述著他是如何在城裡發現這個小丫頭,她又是如何闊綽大方,打賞老乞丐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一副富家千斤的派頭,最要緊的是,小丫頭旁邊連個隨從都沒有。
小丫頭似乎很害怕,在麻袋裡瑟瑟發抖,與那晚的她判若兩人。
“只要你說出家在哪裡,我們給你爹媽捎個信,他們送銀子來贖你,你就能回家了。”姚瞎子努力擺出和善的樣子,摸著她的腦袋。
“有銀子我就能回家嗎?”她怯怯地問。
“你看叔叔像是在騙你嗎?”姚瞎子笑得露出一口金牙。
“可是爹孃出了遠門,我不知他們在哪兒。但我知道他們將銀子收在紫精山西北邊的倉庫裡。”小丫頭都要哭了。
聽了這番話,除了沈六和尹秀,所有人都會心地笑了。小孩子,隨便哄一鬨,什麼都說了。
是她吧?那個徒手廢了一隻蟲妖的小大人?沈六努力地比對著,像,又不像。
他試著拿眼神與她交流,可這丫頭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