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這個天才的眼裡,我們這群不會製造生化武器的、數學不及格的、米粒一樣大的、為了支起一個放大鏡而拼命的、為了活下去而想盡辦法的傢伙,是不是愚蠢依然。
就在我們所有人都放下懸著的心,從放大鏡後鑽出來時,癱坐在地的阿泰,竟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從地上胡亂摸出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用力朝我們站的這張桌子上砸過來。
一把鋒利無比的裁紙刀。
就算不被它的刀鋒割到,這麼巨大的一把刀,速度又這麼快,隨便砸到哪個人頭上都會當場暴斃!
我跟甲乙,一人一邊,將那些呆住的老師學生一股腦朝旁邊推開。
飛旋的刀,帶起一陣旋風,擦著我們的身體划過去,朝著司徒優所站的方向墜去。
噼啪一聲巨響,整個桌面都顫抖了一下。
扭頭一看,那把小泰飛刀不偏不倚砸在司徒優站的地方。按天才的標準,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自救成功,跳到安全地帶,然後橫抱雙臂對我們冷冷一笑,這才對吧。
可是我們沒看到這一幕。那把刀,就那麼靜靜地躺在桌子的另一端。
我物理不好,可也知道照這個速度與慣性,這把刀不可能還留在桌子上,必然有什麼力量,阻止了它的前進。
除了沒看到司徒優,我也沒看到天音跟九十八。
快步跑到那把刀前頭一看——天音用自己的身體,死死抵住橫掃過來的刀鋒。那麼小的她,硬是讓著龐然大物停在了司徒優的面前,銳利的刀尖,離他的腦袋只差分毫。
司徒優也怔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天音的背影。
“天音……九十八?”我定定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喊道。
“他們”都沒應我,天音的身體,一直保持著緊貼著刀鋒的姿勢。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甲乙皺了皺眉頭。
好幾分鐘後,天音才像是緩過勁來,慢慢地後退幾步,轉過身,一臉尷尬的笑容:“我……我還以為天神是不會受傷的呢……”
一道巨大的傷口,橫在她的心口上。
鮮紅的血,從傷口汩汩湧出,她低頭看了看,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我趕忙衝過去抱住她,想替她止血,卻發現這血怎麼也停不了。
“甲乙!”我向他求救。
甲乙附身檢視了一下她的傷勢,搖搖頭:“這種程度的損傷,無能為力。她早已不具備神的力量,跟人類沒太大區別。”
天音頭上的驢耳朵轉了轉,九十八的聲音傳出來:“對不起啊天音,我忘記這個身體是你我共用的。沒來得及徵求你的意見……”
“蠢驢。我們早就不分什麼彼此了。”天音笑笑,“封印我的人,大概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就是要讓你這頭總是長‘不滿’的蠢驢,永遠陪著我這個曾經什麼都很滿的天神……”
司徒優愣愣地看著天音,嘴唇微微顫抖:“你……我並不需要別人來救我。”
九十八轉過臉,望著司徒優:“我並不是別人。我們……是一棵樹上長出來的兄弟呢!”
“兄弟……”司徒優嚅囁著。
九十八的臉上揚起傻氣的笑容:“不記得沒有關係……但你一定要記得,不要再把身邊的人,當成微不足道的米粒兒……你看,我們這些米粒兒,也能……也能讓阿泰那樣的‘巨人’倒下去呢。”
米粒兒,也能讓巨人倒下去?!
司徒優看著他,看著面前筋疲力盡的老師們,又看看那邊昏死過去的阿泰,那一口強撐住的氣,瞬間潰散了。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雙手緊緊摁住心口,一下倒在地上,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哮喘病人般使勁吸氣。
要麼死亡,要麼覺悟。
十幾秒後,只聽司徒優一陣乾嘔,一個白裡透黑的果子,從他口裡吐了出來。
“快……”越來越虛弱的九十八,指著那個果子。
甲乙上去,高高地抬起腳,毫不猶豫地,將之踩個稀巴爛。
“蠢驢,你贏了。”天音的聲音,也越來越低,她費力地轉過頭看著我,欣慰笑道,“我們之前討論過,對司徒優,是殺,還是留。我是不相信這個傢伙會覺悟的。可這頭驢相信。他說,愚果雖然可怕,但智果到處都是,只看你願不願意吃而已……”
我笑笑:“明白。”
“我很久沒有回過桃源了,我曾經在那裡守著一道門檻。桃源裡的傢伙,都是驢子,但是,他們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