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老頭來到畫眉村,找到姥爹,跟姥爹談了許久。
從畫眉村回去之後,那個老頭便天天在家唸經,成了一個不出家的居士。沒有人知道老頭為什麼唸經,為了誰而念,只有姥爹知道。
姥爹在他這一輩子中用了兩次陰陽咒。一次是為了小米,一次是為了他的曾外孫。那次為小米而損耗了他幾乎畢生的積累,後來為了曾外孫而損耗了他在陽世的最後一點時光。
也是因為第二次挽救了曾外孫,我才相信媽媽和外公說的姥爹能闖鬼門關的話。
不過那個曾外孫不是我,而是我弟弟。
我弟弟比我小兩歲。弟弟出生一個多月之後,姥爹與世長辭。
媽媽說,我弟弟出生之後身體非常弱,拉稀不斷,一點吃的都拉幹了,身上沒有長一點肉,瘦得不像個剛出生的孩子。媽媽帶著弟弟去看了醫生,醫生說這小孩子消化不良,但是又不能隨便打針吃藥,束手無策。媽媽眼睜睜看著弟弟來到這世上之後一天比一天消瘦,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
那時候剛好奶奶也臥病在床,需要人照顧。媽媽那時候雖然剛生下弟弟,但是仍然不得不操勞家務。而爸爸要在外幹活兒賺錢養家。正因如此,媽媽那段時間無法抽空去畫眉村,只是在弟弟出生的那天支使爸爸去報了一個喜。
爸爸報喜卻帶來一個不好的訊息,說姥爹也已經重病在床,聽說又多了一個曾外孫,非常高興,但沒有精力問曾外孫的八字,給這個曾外孫算上一算。
外公因為擔憂姥爹的身體,也只是給村裡人發了喜糖,忘記了找爸爸要孩子的出生時辰。
那時候爸爸也還沒有發覺弟弟有生病的症狀,所以沒有特意要問八字的心思,放了鞭炮,發了喜糖就回來了。
到了弟弟滿月,該是請客慶祝的時候了。這裡的風俗不是生了孩子就要請客辦酒,而是等到孩子滿月才辦。
可是媽媽見弟弟的病症一直沒好,以為這個孩子留不住,便不敢辦酒。再者,她照顧一個孩子一個臥病的老人,已經首尾難顧了,根本沒有精力去操辦酒席,接待親朋。
重病在身的姥爹則記著這件事,到了弟弟滿一個月的那天,他將外公叫到床邊,問道:“這不是外外剛好滿一個月了嗎?為什麼沒有接我們去呢?”姥爹和外公時常在別人面前將我和弟弟稱之為“外外”,是比較親切的稱呼。
外公這才想起離女婿來報喜剛好一個月,可是他脫不開身,便叫人帶口信到我家裡,詢問為什麼沒有請客。
媽媽便託人帶口信回孃家,說孩子和老人都不好,沒時間沒精力。
外公將口信帶到姥爹的床邊。
姥爹不高興了,拍著床沿道:“就是不請客,也得把孩子抱到我床邊來讓我瞧一瞧啊!”
外公勸道:“小孩子沒出月,是不能出來吹風的。”
這確實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在出月子之前,產婦和小孩都不能出門,必須滿了一個月才能出門。
姥爹道:“不是說孩子身體不好嗎?她也不心急?這麼狠的心?”
外公又為媽媽說話:“她還要照顧那邊的婆婆,人又不是鐵打的,哪裡有這麼多精力?再說您身體也不好,她不想讓您擔心吧?”
姥爹又罵外公:“那你為什麼不去看看外外?你沒有病吧?你怎麼照顧女兒照顧外外的?”
外公無奈,沒有反駁。其實外公確實沒有時間。媽媽比大舅舅大十二歲,媽媽出嫁之後,外公家裡的農活兒基本都靠外公一個人來做。
外公家裡的水田還真不少。我小時候最怕的是收割季節跟媽媽去畫眉村幫忙,因為感覺水田收完一塊還有一塊,沒有盡頭。
尚若然基本不下田幹活兒。外婆由於身體原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不得重活兒。姥爹重病在床。兩個舅舅年紀還小,幫不了忙。所以那段時間家庭的重擔全在外公一個人身上。
姥爹見外公不吭聲,知道他也有難處,便嘆了一聲,說道:“那這樣吧,無論如何,你叫她抱孩子到我這裡來看一看。”
外公點頭道:“好。”
於是,外公叫外婆去我家幫忙照顧奶奶,讓我媽媽抱著弟弟帶著我去了畫眉村。
我和媽媽從後山抄近道到的外公家。我和媽媽剛剛從外公家的後門跨進去,就聽到裡屋姥爹在喊:“你們來啦?快抱我的外外進來,讓我看一看!”
我和媽媽便直接進了姥爹的房間。
姥爹叫尚若然扶他勉強坐起,叫媽媽將孩子遞到他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