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道:“她也是地蝨子,是我們的家仙。”
尚若然大為詫異。問道:“她也是地蝨子?還是我們的家仙?怎麼可能?那她為什麼要把地蝨子扔進我的水壺裡?那她為什麼長得那麼嚇人?”
姥爹道:“你聽說過座敷童子沒有?”
尚若然搖搖頭。
姥爹道:“這座敷童子也是我在保定的時候赫連天說給我聽的。他說他在日本的時候經常聽到人們說家裡有什麼座敷童子。”
“我跟你說這個老太太,你跟我講日本的座敷童子幹什麼?”尚若然不理解道。
姥爹擺手道:“你聽我說完就知道啦。座敷童子,顧名思義,是由日本家裡常見的座敷變成的。它是住在家宅和倉庫裡的神。它會以小孩子的姿態出現,傳說只要有座敷童子在,家族就會繁榮旺盛。如果在一起玩耍的夥伴中,你看到的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卻總感覺比最開始時多出一人。這個時候多半就是他搞的鬼了。”
“多了一個人?我倒聽人說過好幾次這種事情,明明屋裡只有六個人,但是一數成了七個。可是弄不清到底多的是哪一個。”尚若然說道。
“正是如此。在赫連天沒說這個之前,我沒有注意。聽他說了之後,我發現房屋年代稍久一點的人家家裡基本都有類似座敷童子這樣的怪物。萬物皆有靈嘛,跟人住在一起久了。說不定什麼東西就沾染了人的靈氣,變成怪物了。不過這種怪物屬於自家人,不會害同一個屋簷下居住的人,所以它被叫做家仙。這家仙可以是座敷。可以是古董,可以是花草,也可以是屋裡的其他生靈,比如說地蝨子。日本人喜歡跪坐在座敷上,所以座敷接觸人的機會最多,最容易變成怪物。中國人則不一定了,靈氣比較分散,所以其他東西能變成家仙。我想,或許我們家人氣最足的地方就是廚房吧,燒茶做飯炒菜,一天有很多時間耗在那裡,所以地蝨子受人薰陶最多,容易變成家仙。”
尚若然點點頭,說道:“我就說呢。外面不乾淨的東西哪敢到我家裡來?我開始並不怎麼怕她……但是她為什麼要把地蝨子丟進燒開的水壺裡呢?你不是說家仙跟座敷童子一樣,不會害家裡人嗎?”
姥爹道:“你不知道,地蝨子其實是一味中藥,對治療骨傷尤其有效。有些傷筋動骨的人會去柴木堆或者老牆角里找地蝨子,把地蝨子用開水泡一泡就吃掉。有的泡都不泡,捉到活的就整個兒嚥下去,然後喝一點酒。也有捉了泡酒喝的。”
地蝨子確實是一味治療骨傷的偏方。
我小的時候曾有村裡人來我家柴木堆裡找地蝨子,他家裡的找了兩次之後地蝨子就跑光了。那人撥開柴木堆,抓了活的地蝨子,吹吹地蝨子身上的渣滓,然後直接丟進嘴裡,像咽藥丸一樣整個兒吞下去。我看得心驚膽戰。
尚若然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她是要泡了地蝨子給你治骨傷!難怪她說她的‘大餅’跟你的腿傷有關係!原來是這樣!”
姥爹點頭,說道:“其實以前我碰到過她兩次了,只是沒有跟你們說。一是怕嚇到你,二是說了你也未必相信。”
尚若然拍拍胸口,說道:“還是嚇了我一跳!”
“沒事的,不用怕。家仙算是提醒我了,今天已經晚了,明天你叫岳雲去柴木堆裡捉點地蝨子,用酒洗淨了給我入藥。”姥爹說道。
尚若然點頭答應。
第二天,外公按照尚若然轉述的去辦,捉了幾隻地蝨子,用酒洗過之後餵給姥爹吞下。
過了幾天,姥爹的腿感覺舒適多了,外公扶著他下地一走,他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外公欣喜不已,放開手讓姥爹隨意走動。
此後許多年,尚若然再沒有碰到過那個老太太。
姥爹的腿好之後,他又常常去馮俊嘉家看小米。
不知不覺,小米滿一週歲了。
馮俊嘉給小米辦滿歲酒,請了許多客人,自然也請了姥爹。那天,馮俊嘉和顏玉蘭請求姥爹做小米的乾爹,說是為了感謝姥爹幫了那麼多忙,還說姥爹就是小米的再生父母,比親爹媽還親。
客人們早聽說了姥爹救小米的事情,紛紛說姥爹做小米的乾爹是應該的。當然,做客的絕大部分是跟馮俊嘉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他們都幫著馮俊嘉說話。
姥爹死活不肯答應。
馮俊嘉和客人們問他為什麼這麼堅定地拒絕,是不是有其他苦衷。
姥爹不小心說漏嘴:“我和她不能亂了輩分。”
馮俊嘉和客人們認為這不是理由,覺得姥爹有些不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