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其他奇怪的氣味。彷彿過年前殺豬時散發出來的氣味,有血的氣味,有肉的氣味,有毛的氣味,有騷味,有臭味……
鬼販子牽著的狗們紛紛狂吠不止,不知道是恐懼這樣的場面,還是想上前分一杯羹。
一會兒之後,小貓散開來,紛紛從側面溜了出去,彷彿一群被驅散的蒼蠅。地上只留了一個血淋淋的骷髏。
姥爹大吃一驚,終於明白鐵小姐派來的兩個人是如何變成兩具血骷髏的了。
而那兩個黑衣女子依舊摁著跪在地上的血骷髏,表情平靜得如死人臉。
赫連天皺了皺眉,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對姥爹說道:“對不起,把這裡的氣味搞得像牛棚裡一樣了。走,我們還是去後面聊吧。”
白貓回到黑衣女子的懷抱裡,咧開嘴伸出舌頭將嘴邊剩餘的血水舔舐乾淨。
黑貓則先回到桿秤上,重新稱重之後再去嗅那些狗。
鬼販子們都是從死人堆裡亂葬崗中找魂魄的,膽子大得很,但看到這樣的場面仍然忍不住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姥爹也受不了這樣的場面,急忙跟著赫連天回到後面的大廳。
赫連天若無其事地繼續閒聊他跟姥爹的哥哥的往事,彷彿剛才只是拍死一隻蚊子或者踩死一隻螞蟻,不足掛齒。
姥爹特別想知道哥哥在離開畫眉村之後到在漢口病故之前經歷過什麼事情,所以也將剛才的事拋於腦後,時不時地問赫連天一些細節。
赫連天說,馬辛元離開京城之前表現有些異常,時常動不動就大笑或者大哭。赫連天詢問過他,他卻沒有說過原因。
姥爹心中一緊,心想莫非哥哥去世之前還遇到過什麼事?
赫連天說,馬辛元會試之前似乎曾跟一個女人有過一段情緣,同一年參加會試的好幾個舉人看到過那個女人,包括他。他對那個女人的印象很不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馬辛元會試殿試之後以為自己發揮失常,必定無緣金榜,急急忙忙離開了京城,而不知道讀卷官已經將十份妙筆生花的文章呈遞皇帝,皇帝在保和殿用硃紅御筆從這十份中點了名次,恰恰馬辛元的文章就在其中。
姥爹忙問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是否還在京城?
赫連天搖頭道,你哥哥似乎不大願意讓我們知道那個女人,他從未在我們幾個好友面前提起過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你哥哥匆匆離開,恐怕是擔心落榜之後無顏見佳人。
姥爹不知道哥哥還有這段往事,在京城備考之前寄回來的信中也從未提及。是女人的身份讓哥哥有所顧忌,還是另有隱情?姥爹不得而知。
姥爹又問關於那個女人的其他細節。赫連天卻知之甚少。
於是,話題又轉到馬辛元其他方面的事情。
期間黑衣女人過來說所有的魂魄都買下了。赫連天叫黑衣女人帶白先生和夜先生去休息。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子時。
那時候保定只有小的發電廠,功率不高,並且過了子時便會停電。
赫連天在停電之後叫黑衣女子點了蠟燭照明,繼續跟姥爹聊過往的事。
點上蠟燭不一會兒,赫連天一邊跟姥爹聊天一邊東瞧瞧西瞅瞅,有點心不在焉。姥爹以為他操心的事情多,想就此告辭。
姥爹正要說告辭的話,赫連天卻將食指立在嘴唇上,做出不要發聲的示意動作。
姥爹以為他發現窗外有偷聽者,便暫且將告辭的話咽回肚子裡。可是姥爹精心傾聽了一會兒,並沒有聽到外面有人的腳步聲或者喘息聲。他心想赫連天是不是做久了買賣魂魄的事情,有點過於敏感了。
這時,一陣風吹動窗紙。窗紙可能沒有貼上好,風一吹就發出窗紙拍打窗欞的聲音。
赫連天突然一震腳,“呵”了一聲。
“赫連兄,你這是怎麼啦?”姥爹見他喝了一聲,便問道。
赫連天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然後俯身朝腳底伸手摸去。
姥爹也俯下身去看他的腳底,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赫連天的手在鞋底下摳,彷彿要從腳底摳掉黏上的一團稀泥。很快,他將手抬了起來,放在燭光下。
一個很大的人影落在燭光對面的牆壁上!
姥爹一看,原來赫連天手裡拿著一個紙人!那紙人是黃表紙剪成的,粗劣不堪,但能分清哪裡是人頭,哪裡是軀幹,哪裡是四肢。姥爹心中一驚,那不是小米剪成的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