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今生……不如今夜……”
姥爹語無倫次道:“不,她雖然已是來世,我仍然在今生。她若迷茫,我還清醒。她若遺忘,我還記得。”
澤盛扶住姥爹的腦袋,指著門口的紅色燈籠和大廳裡照明的紅色蠟燭,說道:“馬秀才,如果你還清醒,請看看這裡的燈光燭火。這裡有燭光紅羅帳俊俏姑娘,這不就是洞房花燭嗎?這些就在你眼前,你又何必在虛無縹緲中追索?”
姥爹似乎被澤盛的話打動,努力地抬起頭來,看著大廳裡搖曳的燭火。
一旁的澤盛驚喜不已,嘴上不停地說:“你看看,你看看。金榜題名時,你哥哥去世後你便此生無緣;他鄉遇故知,你沒想到遇見的是我;久旱逢甘霖,跟你沒什麼關係;只有今晚的洞房花燭夜觸手可及……”澤盛將手伸向樓上跳躍的燭光,彷彿他才是姥爹此生唯一可以引渡脫離苦海早登彼岸的人。
燭火在姥爹的眼睛裡跳躍,如同已將他的眼球點燃。此時的他就如即將從苦海登岸的惡魔一般,眼睛裡的火焰即是無邊無際的渴望。
澤盛見了此狀,感覺姥爹眼中的火焰要將一切點燃,心中暗暗發顫。
就在澤盛最為擔心的時候,姥爹輕輕閉上了眼睛。
澤盛見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還沒見他呼氣,整個大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大廳裡的燭光,門口的燈籠都突然毫無徵兆地熄滅了。
澤盛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快給我把燈都點燃!”
“是,是,是……”好幾個人的聲音慌亂地回答道。
這時,一陣老鼠吱吱吱的聲音響起。接著酒杯碰撞的聲音,酒杯摔碎的聲音不斷傳來。大廳裡叮叮咣咣響成一片。
“澤盛大人,蠟燭燒完了!點不燃了!燈盞也點不燃了!”一個聲音慌亂地喊道。
澤盛憤怒的聲音響起:“怎麼就燒完了呢?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燈盞不是每天都添油的嗎?怎麼會點不燃!”
“就是沒有了,蠟燭只有燈芯了,沒有蠟了!燈盞裡油燒乾了!”那個聲音又惶恐地喊道。
“沒有了就去找新的蠟燭!就去給我添油!真是蠢!快去找新蠟燭!給我馬上點亮!馬上!馬上!!馬上!!!”澤盛幾乎要破音了。
緊接著,澤盛慘叫一聲。
“大人怎麼了?”黑暗中好幾個忠心的奴僕驚慌失措。凳子撞倒的聲音,桌子撞翻的聲音不斷傳來。看來那幾個人奴僕在奔向主子的時候不太順利。
“有人刺殺我們的主子!”一個彷彿太監一般尖細刺耳的聲音叫了起來。更多凳子桌子被撞得哐哐響,更多酒杯酒壺被打碎摔碎。
澤盛的聲音又響起:“你們這幫蠢驢!沒有人要刺殺我!我只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快給我去找蠟燭來!”
老鼠的吱吱聲更加響亮。
澤盛大喊:“快給我點亮蠟燭!點燃燈盞!”
終於,一支蠟燭被點燃了。接著好幾支蠟燭亮了起來。澤盛驚慌失措的臉在微弱的燭火下顯得格外猙獰!
不一會兒,燈盞亮了起來,燈籠也亮了起來。
澤盛環顧一週,發現姥爹不見了。
二樓不少顧客走了出來,紛紛詢問出了什麼事。舊南城摟著嬌喘微微的美女走到廊道里,手握欄杆往大廳裡看,他新認識的朋友已經不在那裡了。
那美女問舊南城道:“南城哥,你找誰呢?”
“一個一見如故的朋友。”舊南城說道,另一隻手在美女腰間胸口摩挲不停。
第二天,新的詭聞傳遍了杭州的大街小巷。人們都說昨晚曼珠樓的陰間客人和陽間客人因為爭奪美女大鬧了一場。由於一時陰風大作,曼珠樓裡所有的燈火都被吹滅了。有的活人被生生帶進了陰間,有的亡者卻被強行留在了陽間。談說之間,互相還囑咐最近晚上不要隨便出去,尤其不要去曼珠樓附近,免得碰到亡魂。
姥爹醒來的時候,聞到口鼻裡有一股燒焦的味道。這味道比上次吸入燭光時要濃烈得多。姥爹以為哪裡發了火,急忙爬起來。
起來之後,姥爹發現自己躺在小旅館裡,頭頂的布娃娃在房樑上露出了一角。
屋裡並沒有明火,也沒有暗煙。
姥爹打了一個嗝兒,一股淡淡的澀味泛了起來。他這才記起昨晚似乎喝多了酒,勉強想起在曼珠樓的事情來。
側頭一看,竹溜子正在床尾睡覺。以往只要姥爹一動,竹溜子便會先於姥爹起來。可是這次它沒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