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只待了兩晚就走了,我問他能不能再待久一點,他搖頭拒絕了。
我總也看不清那張臉。可是他身上的肅冷卻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場景忽然一轉,我開始不停地殺人、屠鬼,臉上、身上全是血,我嗜血我吞鬼,整個人跟瘋子一樣。所過之處沒有任何活物。
這是什麼情況?我覺得特別恐懼,怎麼會這樣,這肯定不是千墨,不是我,我不會濫殺無辜。
場景再一轉,人間地獄似的村子裡,遍地都是血。
千墨茫然地環顧周圍的慘景,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濺起一片血花。她哭了,哭得特別悲傷,最後索性慢慢地躺下,任由血泊浸染她的長髮、臉頰,整個人彷彿已經生無可戀。
她放聲痛哭,淒厲地嘶吼著:“為什麼,你入煞,我陪你入煞,為什麼你的心從來不肯收一收,為什麼啊?為什麼……”
透過血霧,遠遠地看到有個影子朝這裡走來,遺世獨立不然一絲塵埃般,如同謫仙。
是張醫生,不,確切地說,應該叫司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叫他司命,因為他的名字本來就是司命。
他走到千墨跟前。緩緩蹲下,將她從血泊之中撈起:“千墨,我們回家。”
下一個場景是我曾經夢到的場景,纖長白皙的玉手,捏著那支步搖,輕輕地插進我的髮間:“千墨,我等你回來,莫要忘了你答應的事情。”
千墨閃爍著眼神點了頭:“好,司命,等我回來我們就完婚。”
下一幕。我的肚子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觸目驚心的血從腿上往下流。千墨再度瘋了,眼裡出現跟之前一樣的嗜血猩紅,她發了瘋似的朝遠處那個男人撲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跟那個男人一起衝進了一座廟,轟地一聲巨響過後,好好的廟倒塌一半。
我猛地打了個寒噤,半廟村?那是半廟村!
我想起扶乩錄裡“神女”和夜行煞的故事,那個男人是夜行煞,而千墨就是那個“神女”。她明明作惡多端入了煞,卻因為最後痛失孩子後想著跟夜行煞同歸於盡這個無意之舉,而不小心救了半廟村民的性命,陰差陽錯地被奉為了“神女”。
世事難料,又那麼可笑。
我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好像前世今生都重新過了一遭。千墨痛徹心扉的難受。愛入骨髓的深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裡,我能感受到她失去孩子時的那份絕望。
就在這時,我的肚子再度劇烈一疼,下面突然湧出一股液體。
冷冷的。像是冰水。
可是越湧越多,竟然止不住了似的,伴隨著液體的湧出,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我肚子上蔓延開來。
全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夢裡千墨失去孩子那一刻的絕望和崩潰再度湧上心頭,夢境跟我此時此刻的處境相融合,竟然生出一股極其強烈的恨意。
“千墨?”司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麼快就要甦醒了?英子,針。”
我感覺腦門心裡在刺痛,司命他又在拿針扎我了。我費力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冒著冷汗睜開了眼。
身體異常疲憊,我感覺再被他扎一針我會死的。
司命那張臉上現出一陣狂喜,嘴巴輕輕顫著,可是一直髮不出聲音來。
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下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痛得不像話:“司命,我怎麼……怎麼回事?!”
床上一灘血,我身體裡真的有液體在往外湧。
肚子一陣陣地痙攣著,我的孩子,孩子沒了?
“不。不可能!”剛剛才在夢裡經歷過喪子之痛,我怎麼能再經歷一次?
看到司命手裡的長針,我怒了,剛抬手想要掐他脖子時,突然對上了那雙清澈卻暗含悲愴的眼睛:“千墨,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殺我嗎?”
他苦笑兩聲,緩緩將手裡的長針收了起來:“置之死地而後生,鳳凰浴火才得重生,我不這樣把你逼到絕境,又怎能喚醒你?”
我冷冷地嗤笑一聲:“真的嗎?真的必須殺死我肚子裡的孩子嗎?”
我話音剛落。下面突然湧出一團東西,像是一團肉。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我的孩子,真的沒了,為什麼?
九淵對不起我,司命你為什麼也要這麼殘忍?
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著,我突然覺得恨,恨他們的自以為是,恨這個世界對我如此不公!
隨著那團肉離開我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