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說——因將軍不但受了傷,且帶出去的兵也未能夠帶回來,確實十分丟臉。
因有方副將陪在一旁,眾人雖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多質疑。至五更天,沉甸甸的雨總算落了下來,朝廷的使者也到了。
顏伯辛戴著假面見了朝廷來使,以元嘉的身份接了制書。那使者恭喜他之後又另外叮囑:“時間緊迫,請將軍趕在殿下登基前儘快進京。”
“喏。”顏伯辛只應了這一聲,餘下的話便交由方副將去談。
方副將與使者道:“將軍近來頻招刺客,為保將軍安全,應有衛隊同行。”
“帶兵進京?”使者面上流露出一絲為難來。
“倘因沒有衛隊保護,將軍在途中出了什麼事,屆時要與殿下交代的可不是我們,而是你們,茲事體大,你們交代得起嗎?”方副將眼一瞪,面上現出十足的強勢來。
那使者被嚇了一嚇,瞥一眼受傷到只能遮臉的顏伯辛,只能點頭。
顏伯辛見狀轉身離開,方副將緊隨其後,顏伯辛忽遞了張字條給他:“速報給宗亭。”
作者有話要說:宗亭:你們總是在需要我的時候才想起我來,我不幹了,我要罷演 @摳門的劇組
☆、第59章
有些事成敗與否全在於速,譬如賀蘭欽與顏伯辛的李代桃僵之計,一旦落實過程中遭遇耽擱,便漏洞百出,最終很可能落得一敗塗地。
好在登基大典在即,使者急得恨不能立刻回去覆命,哪還能容他們再拖延?於是乎,只安排了另一名使者去元家通知,而“元嘉”本人竟是連家也不必回,帶“傷”帶兵,一行人倉促用過午飯就浩浩蕩蕩出發了。
元家近來因頻繁被查已是收斂低迷了許多,元信、皇夫接連去世,對他們更是不小的打擊,而喜事這時傳報而來,元家上下多少舒了一口氣——因這意味著元家仍有庇護,太女一旦即位,冊立了新皇夫,元家便又可揚眉吐氣了。
元家人擔心倉促上路的元嘉能否順利抵達長安,身為一家之主的老太太忍不住過問:“可是有人陪他去了?”
執事回道:“方副將陪同,又帶著五千精兵,您老放心吧。”
老太太這才鬆口氣,期盼這僅存的嫡孫能夠安全抵京,為她元家再謀榮光。
長安城的夏日來勢洶洶,熱烈的日光與大風將城中堆聚的陰霾都拂散。
按大周制,帝王陵墓應在死後營建,因此下葬基本是在三個月之後,這便意味著太女登基之時,女皇及皇夫的靈柩仍是沒有下葬的。而本朝國喪並不禁嫁娶,太女冊封新皇夫便無可厚非,相關衙署為這數十年才得一見的登基大典及冊封大禮忙得不知東西之際,朝中因為權力更迭帶來的悲苦與傷感氣氛已是一掃而空。
眾人熱火朝天籌備著大典,掖庭宮內卻冷冷清清。李淳一住在多年前居住的小殿裡,彷彿回到了幼年時,好幾次午夜夢迴,都驚出一身冷汗,坐起來回過神,卻只有身旁烏鴉的低鳴及屋外夏蟲不知倦的叫聲,分明又與幼時不同。
偏北的屋子常年陰冷,在這夏日裡也不例外。窗戶慢慢亮起來,她下榻洗漱,臉被冷水逼出一些血色,她緊接著給烏鴉換完藥,轉頭就聽到外邊的腳步聲。
殿外侍衛沒多過問,可見只是例常的送餐。殿門開啟,晨光迫不及待撲進來,還是那老內侍,捧著盛了飯菜的漆盤走到案前,將食物放下後雙手收進袖中,道:“請殿下用早飯。”
李淳一坐下來不聲不響地吃飯。此時距太女登基大典只剩了一日,等明早太陽昇起大典結束,皇位就會徹底易主,局勢便再難更改。內侍朝她看過去,卻並未從她臉上捕獲到慌亂與茫然。
待她吃完,內侍上前收拾杯盤,壓低了聲音向她傳達道:“元嘉昨日過了潼關,今日中午就會到。”他說完將空盤子重新放回漆盤,李淳一抬眸問了一句:“相公那裡可有動作?”
內侍小心回道:“風平浪靜。”
李淳一斂眸不再出聲,只起身抱過烏鴉往殿門口走去。此時殿門難得大敞著,李淳一走到門口,侍衛立刻警覺起來,怕她要出逃似的連忙握緊了腰中的劍。而她不過是站在原地抬頭看了天色。
夏日的燥熱在不斷累積醞釀,然晨光渾濁,風裡蘊著泥土氣息,天際是白茫茫的一片。
或許明天,長安百姓未必會見到太陽昇起的壯景。
內侍端著漆盤迅速離了殿,侍衛們便不由分說關上了殿門。
殿內重新陷入昏昧,而宗宅這時卻曝露在慘白日光下,明媚又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