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太的眼裡閃過一絲冷光,那是刻骨銘心的憤怒和仇恨。
“顯然,這個血仇一定要報。”她冷靜地說道,“但是找誰報呢?找那個在廣場上殺害我丈夫的蠢豬嗎?他不是真正的主謀。托馬西族長才是滿手鮮血的始作俑者。但是我怎麼殺得了托馬西族長呢?他住在山頂的大房子裡,身邊有惡狗和打手的重重保護。我根本沒辦法殺他!於是我去見安東·奧爾薩蒂的父親,僱了一個殺手幫我報仇。為此我把平生所有的積蓄都花掉了,但這是值得的。那個殺手溜進托馬西族長戒備森嚴的房間裡,趁他熟睡時割破了他的喉嚨。他就像死豬一樣,再也不會醒來了。正義得到了伸張。”
她隔著桌子伸出手來,輕輕按在他的手背上。
“克里斯托弗呀,有時候,殺手也可以做好事。有時候他們的所作所為是懲惡揚善。還有的時候,復仇本身就是在伸張正義。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我會的。”他說。
他給了她厚厚的一沓錢。老太太看也沒看就說:“太多了,你總是給太多了。”
“你讓我得到了安寧。安寧是無價的。”
他起身準備離開,但她以驚人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腕:“坐下來陪我喝會兒酒。我還是很想念我丈夫,你知道。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
於是他坐下來,看著她把剩下的酒喝光,影影綽綽的燭光在她佈滿皺紋的臉上搖曳。喝完酒後,她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下巴垂到了胸前。英國男子把她背到樓上,輕輕地放在床上。她微微醒過來,伸出手來撫弄著他脖子上掛著的護身符——那塊紅色的手狀珊瑚。她又摸了摸他的臉,繼續沉入無邊的夢境中。
他走下樓,上了吉普車,驅車來到卡爾維,上了第一班開往馬賽的渡輪。到了馬賽,他又在碼頭附近找到奧爾薩蒂給他留的車子,開車直奔威尼斯。
'1'滴水嘴(Gargoyle):中世紀哥特式建築屋頂上的半人半獸狀滴水嘴,用於引導屋頂上的水流以保持清潔。這些怪物面目猙獰,長著蝙蝠的翼和尾,有惡麾之姿,人們把它放在門口以避邪。
36
威尼斯
義大利媒體炸開了鍋,人們對安娜·羅爾夫可能會在演奏會上表演哪些曲子眾說紛紜。她會不會演奏自己的代表作——朱塞佩·塔蒂尼的魔鬼奏鳴曲《魔鬼的顫音》呢?肯定不會,樂評人認為,羅爾夫小姐不會在久別舞臺之後,這麼快就表演這麼高難度的曲子。
有人呼籲把演奏會改在更大的場地舉行。原來的場地設在聖洛可大會堂的二樓大廳,那裡只能容納六百人,而且隨著門票的搶購日趨白熱化,票價已經漲到了只有有錢人才能負擔得起的地步。演奏會的主辦人扎卡里亞·科爾多尼拒絕將場地挪到其他地方,但是為了維護他在威尼斯的良好形象,他狡猾地把責任都推給了安娜·羅爾夫。羅爾夫小姐要求主辦方選一個小一點的場地,他說,而他只是個聽憑藝術家差遣的僕人而已。一家立場偏左的雜誌發表了一篇社論,言辭激烈地聲稱音樂又一次成為了有產階級的小眾消費品。作者呼籲民眾在演奏會當晚聚集在聖洛可大會堂外示威。對此,安娜·羅爾夫的經紀人費奧納·理查德森在倫敦釋出宣告稱,羅爾夫小姐會從本次演奏會的出場費中抽出相當大的一筆錢,捐贈給聖洛可大會堂用於場館維護及藝術品保養。如此大氣的風範令威尼斯全城為之折服,所有的爭議就像晚潮一樣悄然消退了。
此外,對於安娜·羅爾夫可能在何處下榻的問題,坊間也猜測紛紛。據當地報刊《花邊新聞》報道,摩納哥酒店、大運河酒店和格里蒂宮酒店三家正為了爭取安娜·羅爾夫的到來而打得不可開交。《威尼斯新聞》則發文稱,羅爾夫小姐或許會應邀下榻私人豪宅,以圖清靜。結果這兩家報紙都沒說中。週五這天煙雨濛濛,時至中午,眼見第二天就要開演奏會了,耶穌昇天路的一家僻靜的酒店——巴格里奧尼盧納酒店迎來了兩位貴客——安娜和加百列,他們搭乘水上計程車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酒店的私人碼頭。離酒店不遠的地方就是旅遊勝地聖馬可廣場,那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安娜在前臺做了短暫停留,她在那裡受到了酒店全體高階員工的熱烈歡迎。她給大家介紹了加百列,說他是米歇爾·迪蒙先生,她的朋友及私人助理。彷彿是為了裝得更像一點,加百列還幫她拿了兩把小提琴到大廳裡。他用帶法國口音的英語跟酒店員工反覆強調,羅爾夫小姐希望酒店對她入住的事情完全保密。首席禮賓司布魯內蒂先生是一位舉止優雅的人,他信誓旦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