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
我又跑回樓下,發現卡爾仍站在自家的門口,把兩隻手擱在臀上遙望著這邊。我猛地轉身進了客廳,又突然停住了腳步。地毯上撒著一片片閃閃發光的玻璃碎渣,咖啡桌已經散了架,茶几東倒西歪,一本本書在地板上散得滿地都是,彷彿在玩一場紙牌魔術,就連沉重的古董擱腳凳也翻了個身,四條細腿正齊刷刷地伸向天空,彷彿已經嚥了氣。在一片亂糟糟的傢什中間,赫然擺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艾米!”
我撒開腿跑了起來,邊跑邊大聲喊叫著她的名字。我穿過廚房——廚房裡的一隻水壺已經燒開,到了地下室——地下室的客房空蕩蕩的,又疾步出了後門。我風馳電掣地穿過後院,奔上了河面上那艘小艇細長的甲板,從側面打量了幾眼,想要瞧瞧我們的小艇上是否有艾米的身影。有一天我曾在小艇上找到過她,那時小艇正系在碼頭上,在水中兀自搖擺,而艾米閉著眼向著陽光仰著頭。我凝視著水面上讓人眼花繚亂的倒影和艾米那張美麗寧靜的面孔,這時她突然睜開了一雙藍眼睛,卻一句話也沒有說。於是我也不說一句話,獨自進了家門。
“艾米!”
她不在船上,也不在家裡——這些地方都找不到艾米的蹤跡。
艾米不見了。
艾米·艾略特 2005年9月18日
日記摘錄
哎呀呀,猜猜誰回來了?居然是尼克·鄧恩,布魯克林聚會上結識的男孩,在糖雲中與我接吻的男孩,那個突然不見了蹤影玩消失的男孩。整整八個月零兩個星期再加幾天,這個人壓根兒沒有一絲音訊,隨後卻又突然憑空冒了出來,彷彿失蹤的一幕本就是計劃中的一步——真相是:原來他弄丟了我的電話號碼。當時他的手機碰巧沒了電,因此他把我的號碼寫到了一張便箋紙上,接著把便箋紙塞到了自己的仔褲口袋裡,又把仔褲塞進了洗衣機,結果把便箋紙洗成了一團旋風狀的紙漿。他千方百計想要從那團紙糊中拿回我的號碼,卻只能讀出一個三和一個八(這是男方的說法)。
隨後他被埋在了一大堆鋪天蓋地的工作中,誰料到眨眼間就到了三月,那時候再要回頭找我可就不太好意思了(也是男方的說法)。
不消說,當時我簡直火冒三丈,為這件事生了一肚子氣,不過現在氣倒是已經消了。讓我先來講講事情的經過吧(這是女方的說法):時間是今天,九月的勁風陣陣刮來,我正沿著第七大道漫步,邊走邊盯著街邊的美食琢磨著——一碟碟香瓜、蜜瓜、甜瓜擺在冰上,彷彿是當天最新捕獲的野味。這時我感覺到一個男人正尾隨在我的身後,便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他,一眼認出了此人。是他,是那個令人心動的男孩,我就是為他寫下了“我遇到了一個男孩”這句話!
我並未停下腳步,只是扭過臉對他說:
(A)我認識閣下嗎?(此話要有一副女王腔調,擺出幾分挑釁之意。)
(B)哇噢,見到你真開心!(此話要有一副受氣包腔調,擺出幾分倒貼的架勢。)
(C)去你媽的。(此話要有一副怨婦腔調,擺出幾分咄咄逼人的勁頭。)
(D)嗯,尼克你還真是不著急呀,對吧?(此話要有一副從容不迫的腔調,擺出幾分古靈精怪、輕鬆詼諧的架勢。)
答案:D
現在我們成了情侶,一切甜蜜蜜呀甜蜜蜜,就這麼簡單。
這個時機來得真有意思,如果願意承認的話,簡直算得上吉祥如意(反正我就承認這一點)。就在昨天晚上,我的父母剛為他們的書開了一個聚會,書名叫作“小魔女艾米大喜之日”——沒錯,這一回蘭德和瑪麗貝思兩位作家實在忍不住了,他們給不了自己的女兒一段姻緣,於是他們給書中與女兒同名的人物安排了一位丈夫!是的,在第二十冊裡,“小魔女艾米”就要結婚了!吔……可是沒有人在乎,沒有人願意眼見著“小魔女艾米”一步步長大,我自己尤其不願意。讓人家“小魔女艾米”繼續穿著及膝短襪,在頭髮上綁一條絲帶吧;讓我一步一步地長大,不要受到“小魔女艾米”的約束,儘管“小魔女艾米”是個活在書中的我,儘管我原本該是那副模樣。
但“小魔女艾米”畢竟是艾略特一家的金飯碗,我們全家靠她賺了不少鈔票,因此我可不能小氣,不把她的天作之合給她。不消說,“小魔女艾米”在書中嫁給了“巧匠安迪”,他們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幸福美滿。
不過話說回來,出版商給本期圖書下的訂單少得令人難以置信,讓人不由得有些心慌。在20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