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熱得爪子流油的狐狸,我拿出杯子為這男人泡他幾乎慣例般每天一杯的冰牛奶。
男人叫林默。兩週前突然開始光顧我這家店,那時候我的店剛剛在狐狸的整頓下重新開張,而他是‘狸寶’重開業後的第一個顧客。
起先我對他並沒有太注意,他就像這裡很多人那樣,進來點上一些不值錢的東西,然後對著窗玻璃發上一陣子呆,直到走人。後來漸漸發覺他來得很有規律。每天不早不晚,到下午兩點五十分的時候肯定會看到他進門,進門後別的不點什麼,只會要一杯不加糖的冰牛奶,然後在靠窗的角落裡坐上一個小時,有時候也會跟我聊兩句,在店裡差不多隻有我一個人在的時候。他說話聲很靜,有這種非常有教養的溫文和寧靜。
直到有一次看到他從對面那棟樓方向過來,我才明白這寧靜的男人原來是術士的客人。
術士的客人通常都很類似,有體面的外表,有體面的穿著,還有一輛或者更多輛體面的汽車。甚至有一兩次我還看到過當紅明星在他家門外出現過。不過我還是希望這男人最好不要跟術士沾上什麼關係,更不要有求於他,凡是和那個眼圈發黑的小子沾邊的總讓我聯想到一些很不好的東西,黑暗,骯髒,尖聲抱怨的頭顱,交易……總之,自從在他家看到?的那種樣子後,我每次看到這個黑眼圈的小子,心臟總會發出本能的排斥反應。
“你太太最近好些了嗎。”送點心的時候經過林默身邊,我發覺他今天在陽光裡的臉色看上去不大好,我猜會不會和他住院的太太有關,所以就問了句。
“還好。”喝著牛奶他慢慢地說,和他以往每次給我的回答一樣。林默並不喜歡喝牛奶,很少有男人喜歡喝牛奶,他喝牛奶的樣子就像在喝藥。可是他太太喜歡,這是他說的,他說他太太的面板和這牛奶一樣白。
但他太太的病讓她喝不了牛奶。
“你對面那家店,一直開著麼。”給他鄰桌送完點心往回走的時候,林默叫住了我。
我想了想點點頭。
“可是每次去都見不到人。”
“也許忙吧。”特別是在接待一些奇奇怪怪客人的時候。我心裡暗道。
“你……和他們做鄰居很久了吧,對他們瞭解多麼。”
我忽然意識到他想從我這裡打聽到關於那術士店裡的什麼,而我是不是要告訴他呢,我覺得還是什麼都不說比較好:“他們,他們開元寶蠟燭的,呵呵,你知道這或多或少對我們這種店有點影響。”他目光閃了下,似乎有點失望:“這麼說你們關係不太好。”
我笑笑。
“那你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店裡有人麼。”
“沒怎麼注意過,有時候看見裡面有人走來走去,就是有人了。”我知道我在說廢話。
“是麼。我來過很多次,可是總碰不到人,我不敢相信我的運氣會這麼差。”
“你是想在他們店裡買什麼嗎。”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是的。”
“如果很急的話往左走兩條街有家差不多的店。”
“可你並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他聲音抬高了點。這是第一次他表情看上去那麼嚴厲,好像我說到了什麼讓他很不開心的東西。我覺得我今天有點太多話了:“……是啊,對不起。”當下陪了個笑臉趕緊轉身去做自己的事,這當口看到狐狸從廚房探頭朝我看了看,又用一種‘你又在偷懶了’的表情朝我咂了咂嘴。我瞥了他一眼沒理他。這時有幾個客人走了進來,一邊要了冰淇淋一邊交頭接耳朝廚房方向湊過去,顯然又是幾個命案現場的好奇者,我不得不一邊招呼著一邊把他們趕到座位上去。
最近這樣的客人越來越多了。
也許狐狸說對了,把廚房改成一個景點會是個不錯的策略,只是沒想這年頭連兇殺案這樣的負面新聞都能成為賣點。狐狸說這是他從網上學來的,他還抱怨我白有臺電腦不懂得在裡面的無限商機裡好好挖掘。
四點缺十分的時候林默起身走了,和往常一樣準時,我看到他一路逕自朝術士家走了過去。但術士家門窗一直緊閉著,和上午一樣,他拍了半天門沒人應,於是就在門口不停地徘徊。
忽然想起來已經有好些天沒見到?了,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他總是在我面前像個目空一切的神,可是他在那個黑眼圈小鬼這裡卑微得像個玩偶。想著想著不知怎的覺得有點不痛快,畢竟是我間接造成了他這種樣子不是麼,而且我甚至沒有主動跟狐狸提起過這件事。
那麼一恍神的工夫聽見門鈴又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