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塌的那幾座,空落落的窗洞裡來回穿梭著呼嘯而過的風,時不時發出一兩陣嗚咽般的聲響,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直到來到院門口,那地方早已不存在門的界限,層層積雪覆蓋著原先的籬笆著門樁子,上面插著些什麼東西,在陽光下黃澄澄的,閃閃發光。
術士從那道東西上跨了過去,我們跟著走出,跨過去的時候看清楚半截露在外面的,上面刻這著些看不懂的字,像一塊塊小牌子。然後被術士一一抽起。最後一塊從雪裡抽出,離我們最進的那間屋突然間倒了,一些東西從裡面滾了出來,有一塊滾到了我的腳下,拾起來看,上面幾行小小的字,很多已經模糊不清了,能辨別得清楚的寥寥幾個:
二哥 林庚生之位 妹泣祭。
我想把牌子收進箱子,被鋣一把打落在地,一腳把它踢進那座荒蕪了的宅子,轉身拉著我朝這片原本熱鬧,此時一眼望不見一戶人煙的荒村外走去。
出村上公路不到兩小時我們就搭上了去縣城的公車,那條路上根本沒有山體傾塌,整條路面上乾乾淨淨的,一路上過去暢通無阻。當天下午我們就回到了縣城,不過過年買不到車票,我們不得不在這個小小地方住了四天三夜。
四天裡我沒有同鋣和狐狸說過一句話,之前所知道的一些東西,像一根埋在心裡尖尖的刺,在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開始悄然探出它的銳利,時不時出現狠狠地紮上一下,當每次看到狐狸若無其事在我面前出現的時候。
這感覺讓我很難受。
從沒感覺他對我而言那麼陌生過,這隻大大咧咧的狐狸,這隻被我姥姥還要嘮叨的狐狸,這隻喜歡臭美的狐狸,這隻總是在我碰到問題時會在邊上出現把我從問題裡一頭撞出去的狐狸……
忽然發現雖然一起生活了那麼些年,自己竟然是一點點都不瞭解他的,他除了狐狸以外真實的名字,他來自哪裡,他為什麼要住在我的家裡,以他的法力他什麼地方不可以住,什麼地方不可以去……
他到底是一隻什麼樣的狐狸精……
而這事之後,他還會繼續留在我身邊麼。那天之後他不再同我說話,甚至不再看我,即使是在他對我說了那樣過分的話,而我決定不去計較,並趁鋣不在的時候偷偷跑到他房間為他包紮傷口的時候。
他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靜靜望著窗外,像個從未和我沒有過過去那麼多共同記憶的陌生路人。
一個人在房間時我偷偷地哭了。
很難受,不是因為發覺自己被狐狸利用了,只是純粹的難受。忽然發現在姥姥去世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受過了,這是一種即使用眼淚也衝抹不去的疼痛,深深鑽在心尖裡,手摸不到,於是也就安撫不了。
於是那塊被釘子刺出的傷口變得更疼,於是只能不停的哭,有時候整整一個晚上。
一次斷斷續續哭到半夜,抬頭時,看到刑官懸浮在我窗外。它沒有眼睛,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看著我,我很怕它會突然發出些尖銳鼓譟的話音讓我疼得更加厲害。但它沒有,只是那麼沉默著在我窗前上下起伏。第二天天開始下雨,零下十多度的天,又陰又溼,直冷到人的骨子裡頭。
出門拿早飯時術士在門口站著,似乎在等我。見到我他一邊慢慢吐著菸圈,一邊對我說,別讓刑官看到你哭好不好,它看到你哭天就會下雨,下雨我的心情就會不好。
我不知道我哭和天下雨會有什麼聯絡,所以我始終也沒有理會他。住了三夜哭了兩晚,這個小城裡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三天後終於上了回去的火車。
車是硬座,一套票因為供應緊張,所以沒有連著,我和鋣坐一塊兒,狐狸和術士背對著我倆,坐在我們的身後。
坐在正對面那排椅子上的是一老一少兩個人,老的年紀很大了,滿臉的溝紋,深得可以夾得住蒼蠅腿。邊上年輕的似乎是他孫女,因為一路過來時我聽見她一口一聲爺爺地叫著他。後來列車開動,一路上打破安靜跟他們慢慢聊了起來,我才知道,這兩人並不是親祖孫。老的那個是在北京文化局工作的,已經退休,今年快九十了,邊上的是他徒孫,這次專門陪幾年沒回過老家的他過年回來轉轉,以解鄉愁的。
還真巧,他是和我爺爺一個村的。這次回來也是為了它,不過因為某種原因,他只在這離村最近的這座小城裡開了桌子給祖宗做了祭奠,沒有回去。
聽說我們剛從那村子出來,他眼裡一瞬間裝滿了驚駭,卻並不說明是為了什麼。只是輕嘆了 口氣望著車窗外不斷飛退著的風景,一時沉默得讓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