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很清楚多倫鎮雖然和諧,卻不是久留之地,
好吧,一不留神,想多了,收回思緒時高孝和的話再度飄進耳朵:“現在突厥可汗有仿漢制之心,也正是如此,城門會掛有漢制錦旗,兩族之間可以通商。無論和平維持是長是短,對百姓來說總是好事。”
我側過頭問他:“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我覺得大概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轉了轉,慢慢道:“願聞其詳。”
“安謐祥和的環境,必然需要一種無形的權利來維繫。”他好像不太懂,我繼續解釋:“就好比你要在一個非常混亂的地方開酒吧,如果背後沒有一個黑道大哥給你撐腰,那開張後一定會有很多不法人士前來搗亂的。”
然後高孝和非常仔細地將我看了又看,在我以為他好像明白的時候,他搖了搖頭。我有點著急:“這麼說吧,為什麼有人不敢鬧事呢,因為他們懼怕管事的那個人,所以……”
他突然打斷我:“你餓不餓?”
“啊?”
“若是餓了,我們便尋一個鋪子吃飯吧。”
“好啊!”
…… ^ ^ ……
天乾物燥,草木皆頹,無精打采,就連坐下的黑馬都頹廢得不願走路,如此我們的速度明顯變慢許多。我摸摸黑馬的脊背,暗自鄙視,一匹將自我心情帶到工作狀態中的馬,一定不是好馬。
不知是我的鄙視被黑馬察覺,還是它累極了在發洩,馬蹄蹦跳幾下,揚起一片遮目的黃沙。我立即閉眼掩鼻,等塵霧散去才看到林旭站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處。
路口的拐角長著一棵濃茂的大樹,樹枝綴了數朵嫩黃的小花,正在心裡盤算可能要在此歇涼時,高孝和已抬臂勒馬,翻身下去。
陽光穿過高大挺拔的枝椏在他身上投出斑駁的光影,我愣愣看著這張明暗暈染的臉,恍若有了時光交錯的感覺,不知今夕何夕。
隨後心中便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面具後的臉,該是精緻如玉,傾國傾城。
他的手穿過腰側,掌心熨帖著鮮豔的嫁衣,我鬆開扶著馬背的手搭上他的肩,心裡很清楚,其實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心湖驀地泛起點點漣漪,似有無數個念頭平地而起,可我什麼也抓不住,自然什麼也不明白。
腳一觸地,他便收回手:“沈姑娘,此處已是城鎮,若將你一人留下,我斷然不會放心。不如這樣,你且在鎮上最大的客棧“留醉”住下,南下前我來尋你,將你送回家。”
溫涼的聲音如沁著泉水的清漣,本該拂去心裡的混亂,可我依舊百感交集。
跨越千年的時空流光一路輾轉,我遇上別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事,經歷了別人一生都不會觸及的真實歷史。
不知運氣本就如何,但我知道,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後,除了那位惡意不多的徐大夫,他是對我最好的人,這樣的承諾不是每個萍水相逢的有緣人都能給出,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拜託他送我回去,可事實卻連我都不知如何回去,又怎麼對他說呢。
這世上原來竟會有這樣的事情,有些忙不是不好幫,而是不知如何幫。
“謝謝,不用那麼麻煩……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又逢一個太平的多倫鎮,所以我想在這裡住些時日,及時行樂。”
高孝和沒有說話,顯然在思量我話語中的真真假假,倒是杵在一旁的林旭難得不針鋒相對:“你既因歹徒離家,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父母擔心。”
一陣黯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我只得搖搖頭。
高孝和突然開口:“及時行樂沒錯,但任性妄為就不好了。如此定下,你住在留醉,過幾日我來尋你,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言辭周到,考慮全面,又風度翩翩,我想,這樣的人該是君子,君子遇上的應該是知書達理又識大體的書香女子。顯然我不是,即便想要識大體事實也不容得我順從地識一次,所以我選擇沉默。
綠樹成蔭,鳥鳴啾啾。
高孝和把韁繩繞在手上,對我抱拳:“就此別過,還望珍重。”
他的話落地無聲,彷彿在心裡激起千層浪,
一丈的距離並不遠,可當他的袖口逐漸遠離我時,心竟莫名的動了下,我聽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
冥冥中好像有種力量驅使我要做點什麼,雖然理智上覺得會失禮,可動作偏偏快過理智,我的手就這麼扯住了他的袖子。
白色的袖口邊緣繡著點點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