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石頭,徑直從高空墜落。
手腕還被綁著,無法做出任何掌握平衡的動作,如此一來,我就無法控制墜地的姿勢。就算雙手自由,我恐怕也沒力氣控制平衡。我想,這下真是完了。
夜風帶起陣陣氣流,撩得折騰散亂的頭髮遮住了視線。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摔得非常慘淡時,衣袂蹁躚之餘,身子就落進一方溫暖的懷抱。
他的手緊緊地擁住我,將我扣在胸前。我愣了愣,沒想到這一次,他竟接到了。
隔著柔軟的布料,他身上溫溫的熱度慢慢滲透而來。
這份熱不同於陽光的溫暖,不同於夏日的灼熱,它就像一灣源源溫泉將我包圍,驅走所有的冷意,讓我莫名眷戀,想要靠近。
這麼想著,我竟不由自主想他胸口蹭了蹭。
他的袖口擦過臉頰,為我取下覆在眼上的黑布。
黑暗中重見光明,眼前最亮的莫過於中天那輪姣姣滿月。
就著月光,他的臉格外好看。潑墨的眉,斜長眼,挺立的鼻骨,緊抿的唇角……高長恭,原來他生得是這樣傾國傾城的一張臉啊!
我抬著手想要摸一摸,然後鼻子一癢,一個沒忍住就打出一個噴嚏。
雙足落地無聲,他解下帔衣披到我身上,而後便用著輕柔的力道將我擋在身後,開口的言語確實泠泠冷然:“閣下想要的東西我未曾帶出,明日午時親自交與你。此刻秋夜露重,大家還是儘早安置為好。”
綁匪一襲黑衣,面上照著黑巾,如同一隻從烏鴉堆裡跳出來的大烏鴉,他抽出佩劍橫在胸前:“沒想到高長恭竟這般無恥,過河便拆橋,你覺得我會放你們走?”
我拉了拉他的袖口,小聲提醒道:“怎麼辦啊,他武功好像很好的樣子……”
高長恭回頭看了看我:“你怎麼知道?”
我說:“他能無聲無息將我運到這裡,且又有恃無恐與你對話,功夫應該不會差的。”
“那倒未必。”
“啊?”
“你難道不知道有些人總喜歡裝腔作勢?”
我想了想,確實如此,重重地點點頭。
那個可憐的黑衣人就這樣被我們無視了,雖然在我們之間他註定被無視,可他絕非一個甘於被無視的人,所以這人開口大吼:“既然你要耍賴,可就別怪我刀劍無眼!”
秋風蕭瑟,我瑟瑟發抖。雖然裹緊了他的衣服,可還是覺得加衣服也不如他的懷抱暖和。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不是我賴他懷抱的時候。
我再次扯了扯他的袖口:“怎麼辦啊?”
他挑挑眉輕笑:“對付無賴之人,無賴一次也沒什麼,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
黑衣人的功夫不是蓋的,高長恭的功夫似乎也不弱,刀光劍影中,兩人一招一式都捲起紛紛落葉、蕭蕭蟲草。
視線中的景物被落葉攪得一片混亂,我雙手並用揮開殘葉,才在另一個角度中看清他們的招式。
一人身如鴻雁,一人身如蒼鷹,彼此互不相讓。突然,高長恭回身將劍刃向後撩去,黑衣人面上的黑巾隨之而落。
眼見身份便要暴露,他立刻收勢,翻袖掩面。如此分神時,高長恭的劍光已經穿過他的手臂。
裂帛驟響,黑影旋身後翻,踉蹌落地。隨後我就看到一片黑色布緞從他上方飄落,彷彿還不甘寂寞地劃出一個圈。
冷光再現,高長恭的劍已入鞘,冰冷的聲音彷彿可以穿透層層堅盾:“你若仍要糾纏,削下的可不只是半片袖子了。”
刀劍無眼,傷人無測,可他只是挑下了黑衣人的袖子。黑衣人另一手依舊掩在面上,口中除了不服氣的冷坑哼並無其他言語。
事已至此,高長恭獲勝已毫無懸念。我立刻小跑到他身邊,決不能給對方機會挾持我。
雙目瞪起,黑衣人惡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走著瞧!”
高長恭和顏悅色道:“明日此處,孝瓘恭候大駕。”
我看到,那抹已然模糊的黑色身影驀地晃了好幾下。
收回視線,手腕已經被他牽住,他正定定看著我輕聲問:“在想什麼?”
“孝瓘……”
他點了點頭:“這也是我的名字。”
“那你究竟有多少名字呢……高孝和,高長恭,高孝瓘,究竟哪一個才是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口中之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有些生氣:“這麼多名字你用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