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
非明覺得詫異,因為她從來沒跟宋文正提過自己父母的事情。雖然詫異,她還是點了點頭。
宋文正接著說:“我爸叫宋清源,六九年到清涼山農場上山下鄉,七六年回城。”
“清涼山農場?”非明覺得很熟悉,但還是不明白宋文正想說什麼。
“當年上山下鄉中有三個好朋友,林娜、王麗莎、宋清源,他們分別是你媽媽、陳皓的媽媽和我爸爸。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長大後互生愛慕之情。後來因為歷史問題,沒有在一起。打我記事起,爸媽就經常吵架,從他們無休止的吵架聲中知道了林娜這個人。我曾經看過我爸那些上山下鄉時的老照片。我爸對你媽念念不忘,我媽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每一次我爸翻看舊照片,要是被我媽發現,家裡總會大吵大鬧一番。我奶奶因為□□中遭受迫害,身體很差,性格變得古怪,脾氣也很壞。這些年來,我媽精心照顧老人,還要忍受老人的刁難,性格變得越來越極端。每次只要周圍有男女問題的話題,我媽總會對我爸尖酸刻薄的說一通,然後就開始大吵大鬧,到最後總會提起林娜這個人,後來發展到鬧自殺。我都不記得我媽鬧過多少次自殺。剛開始,每一次我們都是膽戰心驚的,但是漸漸地我爸明白她也不過是鬧一鬧發洩一下而已。可是誰也沒想到,最後一次竟然就成真了。我媽臨死之前,將我爸上山下鄉時拍的照片全部撕掉。遺書裡說她這一生都活在另一個女人的陰影裡……”
說到最後,宋文正是聲淚俱下,非明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她想象不出來,這個女人如此可悲的一生。但她不明白,她媽媽在這裡邊充當的角色。她的記憶中,自己從未跟媽媽分開過,也從未聽媽媽提起過宋清源這個人,就如她從未提起過王阿姨一樣。
“我媽從未跟我提起過你爸,就連王阿姨也是我跟陳皓認識後她們才重逢的。所以,我媽不可能夾在你爸媽的婚姻裡。”
“我媽從未見過你媽,可她就是傻啊,她這一生都在恨一個素未謀面的假想敵。我曾親耳聽到我媽說,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一個叫林娜的女人。最終也因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結束自己的生命。”
“自從你上次看了照片後,就一直在躲著我。我從來就沒想過當中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一直以為你僅僅是工作忙而已。”
“隔著一條人命,還是我媽的生命,我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現在隔著的是兩條人命,已逝的已隨風而去,或許有朝一日隨著時間的推移可以將一切沖淡,但是新生的何其無辜。它有資格來到這個世上不是嗎?非明看著眼前淚流不止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男友,一個是自己的好友,她能怎麼辦呢?能不能拋開這一切,置身事外呢?非明站起身,準備離開。經過宋文正身邊時,手被他拉住了。非明低頭看著他,緩緩地說:“你現在需要面對的不是我。”說完,掙開被拉住的那隻手。
開門那一剎那,傳來了衛芳的聲音:“非明!”
非明停頓片刻,走出去,關上了門。
到了公交站臺,非明沒有等車,而是接著往前走,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她感覺走不動,隨手攔了計程車就上去。告訴司機目的地後,出神地望著窗外。這一路,她的腦子不是一片空白,而是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有那麼一剎那,她曾想如果她沒在醫院碰上衛芳,又或是不追問,任由衛芳不要這個孩子,那她不會知道這一切。這樣她還有可能高高興興地和宋文正在一起。想到此,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有如此自私的一面。她對衛芳那句“不是被強迫”耿耿於懷。這就是她的好朋友,她早該想到衛芳心裡那個人就是宋文正。她該恨她嗎?或許她從此就失去這個好朋友,失去宋文正。
宿舍裡只有非明一個人,直到關燈她明白其他人都不會回宿舍。今天是怎麼了?大家都約好了嗎?一夜無眠,曉蝶、趙偉、陳皓、衛芳、宋文正一個個像電影迴圈播放似的浮現在腦海,他們都曾陪伴在自己身旁,給了自己無數的歡樂,可最終不是離開自己就是即將離開自己。想到此,她的眼淚嘩嘩地流個不停。或許,她的生命中就是這樣看著一個又一個自己在意的人從自己的身旁漸行漸遠。
第二天一早,非明起床挽起蚊帳的時候,怔怔地看著空著的上鋪。宿舍門突然被開啟,衛芳紅腫著雙眼出現在宿舍門口。兩個好友就這麼紅著雙眼睛對望著。衛芳關上門,走到她床上坐下。非明也坐了下來。
衛芳說:“非明,你聽我說。這孩子不會要,當這一切只是個意外,你們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