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飛去。陸長卿明白荒原客有些話要單獨對他說,便吩咐謝硯先回去休息,自己隨即也飛上了湖心的小舟。
偌大的湖,二人站在湖心一葉扁舟之上。青山倒映在湖水中,宛若幻境。
“你知道鳳岐為何白了頭髮?”荒原客先問。
“聽人說,是墜崖時受驚過度。”陸長卿不動聲色地說。他尚不知荒原客的目的,整個人如閉緊的蚌殼,絲毫不露馬腳。謝硯不會告訴他他們的藏身之處,而他能找到這裡,此人不得不防。
荒原客又問:“你現在還想推倒鎬京麼?”
“如今我藏在這蠻夷之地,不被鎬京找到就已是萬幸。”陸長卿回答。
沒有一句正面回答,荒原客雖是氣他太狡猾,卻也暗暗欣賞他的沉穩。比起在歧關見到的那個不可一世的慶侯,酆獄出來後的他,有種洗盡浮躁之感,渾身透著玉石般的沉靜光澤。如果此刻這個男人能重新手握大軍,恐怕鳳岐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如果我告訴你,二十年前,你兄長棲桐君並非王師伏殺,你是否還想摧毀鎬京?”荒原客不得不放出一些訊息。
陸長卿果然神色微變。然而僅僅一瞬,他便又恢復了平靜。
“荒原前輩與鳳岐國師說的一樣,這話他念叨了這麼多年,卻沒拿出一點證據。如果仍是替重光曄脫罪的老生常談,就不必再提了吧。”重光曄乃周文王名諱。
荒原客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需要半月的馬程。這個地方,你務必親眼看看。”
“晚輩這段日子不便隨意走動,前輩所說之處,待過些時候再去不遲。”
“我說的那個地方,是你兄長的葬身之處。”
陸長卿瞳仁猛然一縮,“你說什麼!”
話分兩頭,陸長卿在吳越鬧出些動靜後,江浙一帶民間便傳出了“狴犴令主”的俠名。原來江浙沿海賊寇橫行,他的部分黨羽藏身於江湖之中,奉命做了不少清剿賊寇,保護漁民的事。當地人不知這股勢力出自何方,但見他們行事後均在顯眼處留下狴犴古獸的印紋,是故當地人口口相傳他們是狴犴令主的門下。
這事傳到探驪宮鳳岐的耳朵裡,他的目光又深沉了許多。
謝戟一邊為他拍背,一邊道:“狴犴令主不過是江湖人給的混號,師父卻對這個人格外留意?”
“傳說神獸狴犴性格剛直正義,能為民仗義執言。咳咳……”鳳岐斷斷續續咳嗽著,“當年棲桐君便是取了這個意思,將他獨創陣法定名為狴犴陣……咳咳……歧關大戰前,我將它教給了慶侯。”
謝戟遞給鳳岐一杯水,伺候他喝下,卻見一縷血絲染紅了杯口,化入清水中。他心裡忽然就覺得這血紅得駭人,眼前這人的生命就要這樣一絲一縷地流走。
“鎬京那邊得了訊息,慶侯他就在吳越一帶。”鳳岐放下杯子,輕輕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師父懷疑這個狴犴令主就是慶侯?那麼他做的這些事,大概是要收買人心了。只是這樣太過大張旗鼓,他就不怕王派人圍剿麼?”謝戟道。
“所以,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鳳岐嘆了口氣,他輕輕撫摸著玄金杖頭沉睡的鳳鳥,指腹感受著玄金材質的堅硬,“無論如何,川蜀這一趟我們還是要走的。”
川蜀的攀西,江湖中流出的玄金武器大都出自此地。鳳岐前半生設計了慶弓、祝弩,如今卻不滿足於此。在這個一上戰場就是血肉拼搏的年代,擁有強勢的兵器就等於已經贏了一半。而強悍的武器並不在於真正的使用,而在於造勢。正如他對公子留深所講的用勢而非用力一說,威懾比廝殺的價值更大,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乘的戰略。
鳳岐面無血色,唯有兩眼神采如故,謝戟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鳳岐失去了陸長卿,做什麼都顯得過於激進,不惜性命。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本該臥床休息,如今卻不聽人勸偏要進那山路險惡的川蜀,恐要客死他鄉。倒不如去吳越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後再見一見那慶侯也好。謝戟憂心之中竟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鳳岐果然不聽人勸,帶了探驪宮中十餘個高手,悄無聲息地驅車朝川蜀去了。鳳岐脫下紫綈袍,換上粗葛布衣服,扮作行路商旅,避人耳目。
行了幾日,又是黃昏,斜陽下遙遙望見遠處一間草屋。謝戟令人停車,對鳳岐道:“過了這戶人家,就進川了。荒蠻之地,恐怕沒有好歇腳的地方。我們不妨請求主人,在此借宿一晚。”
謝戟下車敲開草屋的門,與裡面農戶說了一番,便扶著鳳岐下了車。草屋的主人是個年輕